谢一舟想到他前世的死,最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敛了笑,总是温柔的脸上也显出几分冷冽。
他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
感觉到他的异样,陆卿心中生出一点疑惑,刚想询问,却听见殿外通报的声音。
“殿下。文丞相从宫外给您递消息过来了。”
陆卿皱眉,原本因为谢一舟的到来而稍微放松的状态又紧绷了起来,他示意谢一舟松手,朝着外面扬声道:“传。”
很快,一名衣着干练的男人走了进来,朝他俯身一礼,“殿下。”
陆卿没有抬眸,语气辩不出喜怒,“还是为那件事情吗。”
男人恭敬地回答:“是。”
陆卿重新摊开一张信纸,漫不经心地拿镇纸压平,“让祖父不必费心了,孤暂时未有娶妻的意思。”
“殿下,丞相说了,希望您慎重考虑。”男人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拒绝,显然是有备而来,“丞相已经年老,陛下打算让他告老还乡。朝中的权势他没有什么不舍,唯独放不下您。
只要您与柳将军结成姻亲,凭着殿下的能力一定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丞相知道殿下不是薄情的人,一定会善待柳小姐。何况这么多年来,殿下从来没有对哪位女子表露过任何兴趣,既然如此,何不选择最有利的柳小姐呢?”
陆卿不为所动,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湖笔,淡声说:“祖父知不知道柳亦汐和郭子苓是什么关系。”
“这……”男人语气迟疑。
“看来是知道。”陆卿头也不抬,笔下行云流水地写着一行字,谢一舟凑近一看,开头赫然是‘柳将军见信如晤’。
陆卿道:“祖父分明知晓,孤和郭子苓自幼长大情分不浅,而他与柳亦汐也是两情相悦情定已久,何苦让孤横插一脚,坏了彼此的情谊。”
男人半分不退,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殿下,丞相一旦告老,您在朝中便没了明面上的支持,谁都知道陛下对宁王疼爱有加,届时还有谁会把您放在眼里?丞相也是考虑到这个,想让您有个倚靠啊。”
陆卿字写得很快,转眼间就写完一页信纸,他蘸了蘸墨水,“祖父虽不在朝中,可表兄们还在,文家未倒,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殿下……”男人听出他话中的拒绝,还想再劝。
“不用再说了,你就把孤说的这些告诉祖父。”他大概是觉得男人说话烦,干脆下了逐客令,“你去吧。”
“殿下……”男人依然不愿放弃。
“去吧。”陆卿加重了语气,微微抬眼,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待男人离开后,谢一舟才拿起墨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研墨,他问:“殿下,如果这次丞相安排的不是柳亦汐,而是别的与您素不相识的女子,那你是不是就会同意?”
陆卿笔下微顿,总觉得他的话中透着几分酸意,“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是真的不懂?”谢一舟侧头看他,语气中有些难过,又释然般自顾自地说:“看来是殿下贵人多忘事,罢了,那我就再说一遍,我心悦——”
“闭嘴。”陆卿险些又写错笔画,面红耳赤地制止了他的下文,语气烦躁,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鲜活,“孤知道了。”
谢一舟眉眼弯弯,却还是不肯放过他,“殿下还没有回答我呢。”
“孤不会娶妻。”陆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满意了?”
可谢一舟显然不知道见好就收几个字怎么写,偏要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刚才那个人说,我不在的这些年里,殿下对女子不假辞色,是因为我吗?”
陆卿冷笑,不肯承认。“你倒自信得很。”
“那殿下说是为什么?”谢一舟没被他吓退,反而真心求教,“这三年来,郑贵妃给殿下送来的女子不计其数,可殿下从来不许她们近身。”
不等陆卿反驳,他又道:“当然了,殿下可以说是因为提防他们。可柳嫔娘娘和文丞相送的人总归不会有问题,就拿上个月的事情来说,那陈家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闺秀,她借着醉酒特意跟来御花园向殿下一表相思,怎么反而被您训斥了一通呢?”
“一个姑娘家,还醉着酒,身边一个跟着的人都没带,”陆卿强自镇定,振振有词地反问:“难道不该训斥?”
“殿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一舟笑着说:“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都没有办法不意动,何况是陈小姐这样的佳人主动投怀送抱。
可殿下的第一反应却是避开。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感情无意的,而另一种……”
他丢下墨条,伸手抚向他的脸,“是心有所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