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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夜有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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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夫人口中致歉,面上挂笑,朝人大鞠一躬,客客气气将客送出门口。当日夜里,街坊邻居在梦中被惊醒,只见薄府上空亮如白昼,烟雾浓厚,熏人耳目。火色映得半边黑天都是通红的,门怎么敲都不应。那一条街都是木头房子,很快连着一片都着了。人人狂呼乱叫,拖儿带女,逃到外头去。这时撞上刚赶回来的薄訏谟。小孩子套着他父亲的破烂外衫,露出一截细腿,手上抓着一油纸包的吃食,脸色煞白,摇摇晃晃,话都说不清楚了。好容易才盘问出来,他们家已经断炊两三天,他妈妈说弟弟饿得睡不着,拿着家里最后一点钱,非要他到两条街外去买馒头。而大儿子一出门,她便把大门反锁,往自己衣衫上浇了灯油,抱着小儿子,躺在丈夫身边,用剩的那根蜡烛头点燃了。”

“人们这才晓得,原来她从来就没有忘掉过故国的传闻。遭此大难后,更是深信不疑,认为自己诞下的双胞胎是招来一切不幸的源头。那将半条街烧成灰烬的熊熊烈焰,便是她长久藏在心底的地狱火。”

她用洁净的绷带再一次缠上去,故事正好便讲完。解开结,把衣服重新给伏肆披上去。伏肆屁股往前挪了一半,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侧过脑袋,嘀咕了一句:“小儿子?”

“薄訏谟不知使了什么神通,竟把他从火海捞出来了,简直是和阎王老爷抢来的命。他母亲烧得太厉害了,没救回来。”苗邈插嘴道,不知怎地,看到伏肆终于开了尊口,发出一点疑惑来,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瞧着他平时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我敢说,薄老大若回到当年,第一件事就是往火里再丢一把柴,然后能尿多远就跑多远。”

伏肆默默了一会儿:“不是。”

“她抱着小儿子?”

乐佚游似有所悟:“你是问,她明明更偏爱小的,却为什么带他一起死?”她浅浅微笑,“便是更爱他,才舍不得他一个人在世上受苦。无论去哪里,总要在一处才好。”

苗邈不以为意地撇嘴:“那女人就是疯子。若当真待他好,什么预言传说都当放屁,大不了去偷去抢去骗,又怎么可能让你死?”

他话一出口,便见乐佚游神情有些异样,似羞似恼。心中咯噔一声,原来换了人称,竟然不经意地说出来了心里话,还给师父察觉出来几分。饶他巧舌如簧,此时也呆若木鸡,只恨不得地上出现一个大洞,好叫他进去躲一躲。

就在此时,伏肆忽然道:“有人!”拔脚就冲破窗户,一道幽影似地飘了出去。

苗邈大喜,只觉得天底下从没有过如这刺客一样的好人,来到不偏不倚,恰到好处,高呼:“我也来!”从门口追出去,四下环顾,哪还有人,却依旧虚张声势叫道:“伏肆!等等我!”胡乱选了条路,拔脚就跑,待到远远逃离乐佚游的白绫之外,才停下来喘气。

伏肆追出去,只见一个男子身影。注意力显然非同一般,他不声不响地追上,竟然也被发现。瞬间便蹿到瓦顶之上,顺着屋脊,一溜烟地跑出去。伏肆跟上,可这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眨眼间跳过两三个小院,似乎已经出了大府,落进一片乱糟糟的屋舍里,越过几个窗板,当即就不见了。

伏肆落下去时,见着底下的灯都还点着。侧身靠进阴影里,透过窗去看。只见几扇里面,住着的都是这府中的婢女,小厮,厨子之流。嘈杂不堪,气味也浑浊。脂粉,汗液,酒气,食物,尿骚,勾兑成一锅不太新鲜的杂烩。人人打着哈欠,戏谑谈笑。他收敛声息,目光四下扫动,寻到一座目标,就往那扇窗中盯着不放。

那扇窗里燃着幽幽的烛火,他蹲在一颗白菜帮上面,听几个小厮便在里面闲聊。一个道:“老五!你有牌没有?今晚府上设宴,我那相好在廊下伺候,得了一袋剩酒。咱们一人一口,你做庄,龟儿子的也快活他一晚上!”

老五说:“没辙。这几日管得严,你没见二管家日里夜里都带人巡逻么?若给瞧见,有的是你苦头吃。二十大板子,还扣半年例银,老子家里有两个小子要养,可不要给你害得连坐。”

那小厮道:“有什么要紧!老五,你就是这样脓包,所以媳妇夜夜叫你当王八,你都管不住!”老五道:“江小三你放狗屁!你嫂子不过是活泼爱闹些,再嘴臭,老子把你牙齿打掉!”

江小三便嘟嘟囔囔地低声骂起来,左一个“他奶奶”右一个“龟孙子”,听着对那二管家颇为不满:“一个外地佬,才来几天,倒骑到老子头上来了。狗日的他能有什么本领,不就会舔夫人的□□,难不成这活宝还有一根驴屌?”

这便激起一阵猥亵的笑声,有人道:“怎么,不仅是夫人,老爷也是喜欢他呀!他做事好生爽利,你打赤脚也赶不上的。”

先前那小厮便怒道:“放屁,不过是在军里干过几天,偏就叫人高看一眼,那千人射的狗杂种——唔,你干嘛——”

之后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喧闹,有人打破杯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有人撞翻桌椅,拖出长长尖利声响,有人高声道:“二管家呀!你老今日怎么来得这样巧?”

屋里听见一个男人道:“声音放低些。府中今夜里进了小贼,不知是哪个婆娘偷的汉子,见了我就跑。你们几个,把衣服穿好,灯笼打着,拿几条棍棒,和我到外边捉人去。”

那小厮们一听说要抓奸,个个精神大振,摩拳擦掌,不待扬鞭自奋蹄。伏肆看见那窗户纸里亮出几团火光,照得通明透亮,知道人马上就要出来,向上轻轻一跃,脚勾住檐脚,和一只蝙蝠似的倒挂着,悄无声息地藏在里侧。

他既瞧见那人躲在屋子里,便要找出来是谁在半夜三更跑到他们院中,鬼鬼祟祟地听壁角。眼见两个出来,手里各拿着一条门闩,一个太高,一个太胖,瞧身形皆不像。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缩在黑布隆冬的屋檐里边。

谁知事不凑巧,身后二楼却突然啪地开了一扇窗,一个年青女人探出身来,身上只着一条吊颈的红罗裹肚,劈脸骂道:“也不瞧瞧什么时辰,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伏肆睁眼,便和她来了个脸对脸。那婢女未曾梦醒,瞧见一张苍白的脸倒挂在自己阁楼窗前,哇地一声惨叫,已经伸手捂住胸口,咕咚昏过去。

灯光从她身后漏出来,将他身形照得纤毫毕现,高悬的影子一直投到石板路上。二管家很快便从屋子里头冲出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伏肆扭转过脸去,颈椎咔咔作响。旁人举着灯笼照他,只见屋檐上飘着一张脸,脖子翻转过来,拧了个几乎折断的螺旋,森然目光冷冷地向下望着,无不毛骨悚然,惊叫起来。

他与打头的那个对了一眼,两人俱是一惊。伏肆一眼就认出是那夜来的访客,长着一张分外严峻的黑脸,不过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体面衣衫,类于掌柜与士绅之间,裹腿藏在袍子之下,像模像样地做起来了二管家。

那鹰隼似的眼睛死盯着伏肆不放,目光好像刀子,在他脸上割着。旁边的小厮举高了灯笼,把他的藏身之处照个彻底,问道:“二……二管家,这是那个贼,那个偷汉子的?”

伏肆这才明白是一条贼喊捉贼的毒计。可他既不想被当成小偷,也不想被叫做奸夫。若在这里被捉住,更是把厂公的脸都给丢尽了。只听二管家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捉住这一间隙的机会,腰腹猛地发力,翻身跃上屋顶。

底下人纷纷呼喝,在地上见着什么捡什么,向他投掷石头,烂蔬菜之类的垃圾,更有甚者,心急火燎地捡来了一坨干狗屎,自然没一个能砸中,噼里啪啦的,只把屋顶墙体打得咣咣响。他几个纵跃,便没身在茫茫夜色中。

众人见他脱逃得这样容易,无不怒骂起来。江小三叫道:“咱们便叫这个小贼跑了?!”

老五虽然嘴硬,心里却实在担心这顶会爬还会飞的绿帽子是自己的,不想要事情闹大,叫人笑话:“不然你还要怎么办?如今夜深人静的,又不是什么体面事,还要敲锣打鼓,喊破天不成?”

于是个个争执不休,二管家摆了摆手,一锤定音:“这里人都散了。只要一个人来,一面打更,一面仔细在各房里看一遍,只别惊动老爷夫人。”

老五忙道:“小的以前便是更夫。”

二管家点点头:“你去看。”沉吟片刻,又补充一句:“今天来的客,是了不得的大人。先去他院子里瞧瞧,不要污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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