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是方才那辆车的车主,车没什么大碍还能开,油漆掉了一大片,车灯也坏了一个。
躺到床上回想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病。
好端端的不做出租车,一辆被撞坏的车倒是屁颠颠的乐意跟着走,也不怕是黑车。
心里又反驳:不能黑车,人家也没收钱。
回到酒店已经快零点了,他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又想到梁桁,这个点应该睡了,但怕他担心,给他报了个平安,发过去地址。
睡不着……
耳边还是大叔的话:
“那要看你,自己的生死握在自己手里。活着的意义在于放不放弃,你这个年纪,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活的很好。”
当时萧数有样学样:“你也可以。”
大叔摇了摇头,笑着说:“就算不论年纪,每个人的经历也不一样。你不理解,或许等你到我……还是别吧,希望你永远不会有这份理解。”
萧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说:“我感觉,我要学会接受,而你,要学会放过。”
男人微怔,看着他。
他又说:“接受现在的自己。放过曾经的自己。人是学不会放下和释然的,都是扯淡!只能说翻篇,什么也不想的继续赶路。所以,总得松手吧?什么都不放,拽的那么紧,自己还能有喘气的余地吗?”
五分钟快过去了,直到萧数打了个喷嚏,男人才有所反应:“你不是本地人吧?口音听着像是南方人。”
萧数摸了摸鼻子,说:“也不算南方人。”
“迷路了吧,我送你?”
“谢谢。”
“一个人来的?这么冷的天往这儿跑,真会挑时间。”
“我是来找人的。”
大叔见他个子高,但长的小,知道年纪后更震惊,十六岁就这么高了!?还是未成年,怕他出事,于是加上了微信。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他说他姓梁,萧数也没在意,这个姓应该在北矫很常见。
他说:“你一直都这样吗?”
男人反应过来后没说话。
“因为我是未成年,所以想多照顾一下?哪怕我们是陌生人。你就没想过,如果摊上事了怎么办?”
“一小孩儿能惹多大事,举手之劳的事还是能帮的。”
“还挺好的,你们这儿的人都挺热情。”
“这儿的人都是热心肠,做事说话都很直,不喜欢绕弯子。”
萧数也没绕弯子:“我觉得你不太好受。适度吧,认清自己,日子还长,好好过。”
恰恰他又补了句:“你也不老啊。”
男人笑了出来,好奇的看着他:“你这小子……是我应该喊你叔吧。”
“不至于。”
晚上家里一堆人,三个姑都来了,一群表兄弟姐妹真的有够让他头疼的。扯的是地点在他的家!又恰恰不见他父母。梁桁跟六个哥们儿绕城几圈回去发现事儿还没说完,高青轶有个直觉:
“哥,他们不会在等你吧?”
君烬同意:“如果你知道了就不可能撇的清,八成就是要拉你入局。”
梁桁觉得有必要给秦微打个电话。
秦微给他转了钱,也正想给他打电话。
“我订了明天的票,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回去。”
本来的计划就是明天走,可恰恰萧数跑来了,出了那样的事儿梁桁也想陪他散散心,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妈说这些,便问道:“他去哪了?”
“作死呢吧。”
梁桁吸了口气,说:“妈……”
“你等等,有电话进来,是你小姑的,我过会儿再给你打过来。”
通话就这么截止。
梁桁叹了口气,看向他们,说:“行了,都各回各家吧,别陪我耗。”
“反正是假期,回去呆着也是呆着。”屈枕辰捧着一大个红薯,咬了一口,嘴里直冒热气:“嚯!这一口真没谁了!你确定不吃?”
梁桁一拍额头,叹气摇头。
君烬说:“别叹气了成么!都多少年了,你不还是熬出来了吗。”
梁桁在心里叹气:最好是熬出来了。
灯光落一地暖黄,空气中飘来烧烤的味道,夏嵛正想提议去炫一顿,嵇听眠眼尖先一步说:“那是不是川叔的车!”
汽车越来越近正要拐进小区。
“不能吧,川叔的车哪有那么破?”
梁桁眯起眼睛,只见汽车没有拐进小区而是直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几个人连忙让路,从路边退到旁边小道。汽车停在他们这一侧,车窗降下,露出梁友川的脸。
“你们几个怎么不上去!?大晚上的多冷啊!冻感冒了再!”
梁桁说:“楼上人太多,都等你呢。”
夏嵛不可置信道:“叔!你这车怎么回事!?你没撞人吧?人没撞你吧!”
梁友川摆了摆手,说:“没撞人!就是一不小心撞电线杆子上了…天太黑了,刚还有个小孩儿迷路了呢。”
梁桁倏地想起他妈的语气,顿然觉着是他自己撞上的电线杆子,偏头没了说话的耐心。
“你回去吧,我带他们去吃烧烤。”
梁桁转身就往区外走,五个人见状向梁友川告了别,忙跟上去,梁友川在后面说:“早点回来啊!!”
梁桁停下,扭头看他们:“吃什么?随便点,我请。”
“嚯,这口气!”夏嵛带他们去城心最热闹的一条街,边走边说:“你今年不好受,那点小金库还是自己存着吧,免得到时候还得朝我们借。”
“你大爷!”
梁桁就没借过钱,斥骂了他几句,又笑着说:“今年老子挣钱了!就一顿饭还是能管的起的行么!?”
“是是是,听见了吗!?人家有钱!”君烬就好顺着梁桁的脾气,对他们说,“今晚桁爷请客,都狠狠宰他一顿,以后再想就难喽。”
梁桁无语,跟他几个没话说,拉着嵇听眠就走,说:“还是小眠让人顺心!走,今晚想吃什么吃什么,哥管够!”
嵇听眠笑着,一双花眼亮亮的。
“好。”
梁桁不禁感叹大双眼皮就是好看!虽然他自己也是双眼皮,但是没嵇听眠的这么显眼。
城西中心的夜市是北郊最热闹的,大多时候的西城都是比较静谧的。城北工厂产的特别多,城南相对而言比较落后,比较荒也比较乱。只有城东和城西算的上热闹繁盛,当然论繁盛还是城中最繁盛,其次是城东。
一合高定是个中型餐馆的名字,地段算的上好地段,尤其这几年互联网兴起,这家饭馆没有梁桁想的“过几年就没法干了”那么脆弱。老板是高青轶的姐姐高青桉,这饭馆刚盘下来那会儿就不安生,总有人惦记总有人找事儿!她还是个女孩儿,也总遭人针对。那会儿高青轶才十四五,姐弟俩相依为命,有什么大事儿他也扛不住,还好结识了梁桁,遇到了这五个人,什么麻烦也都扛过去了。
“姐!!你快看是谁来了!!”
高青桉忙的不可开交,听见高青轶的声儿连忙探出一眼,没见高青轶的人,却看见了梁桁。
“桁桁!!?”
梁桁愕然,看向高青轶,说:“你家饭馆不是开在中学那条街上吗?”
“哥,咱也是开分店的人了。”
高青桉让人接了手,连忙出来,抱了抱他:“你小子!走这么久也没个信儿!把我们几个撇的一干二净,好狠的心呐!”
高青轶陪着,其他人熟练的找地儿坐了。
泪若无其事的流了下来,吓的她一惊,高青轶忙道:“哎哟,姐!他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非酸他呢!”
高青桉赶紧哄:“我就才说这一句,哎哟,今晚姐请客,好不容易回来,非得让你吃够本。”
梁桁笑了笑,擦了擦眼泪,道:“我就是觉得…大家…真的越来越好了。”
都被他这一句戳中了心,高青桉抽纸巾给他擦眼泪,像亲姐姐一般温和,说:“可不越来越好吗!这天老爷就算再偏心,也不能让苦的人一直苦,总得让人喘口气不是。”
夜市热闹的很,这个点人正多,包厢都被订满了,里面属实没位置。
屈枕辰说:“姐,过分了啊,你什么时候想过让我们六个去里面吃?某人的待遇就是好啊。”
梁桁刚想呛他,但说到六个,蹙眉道:“小冗还没下班?他满十六周岁了吗,市场敢要他?”
夏嵛去递菜单,在前面说:“才认识我们吗,有地儿吃就行,甭在意,你只管忙你自己的。”
闻声几人看向君烬。
君烬破防:“都看我干啥呀,我又不是他爹,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梁桁一口气下不来,君烬倏地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方尚冗是遗孤,这么些年亲人也就他养父一个,不过虽然叫养父,但没怎么教养过,只给上了户口,带到十二岁就甩了手。
“你当哥的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呗,让你多带带他,就是怕他一不小心就走歪了,你多照看一眼又不费事。”
君烬放下手里的啤酒罐,认真的看着梁桁,跟他们说:“方尚冗这个人!他就没有心……”
砰——砰
夏嵛回去刚想坐下便看到往这儿来的方尚冗,他立马用凳子腿磕了磕地,眼神示意,刻意扬起声音:“咳咳咳…刚被油烟呛到了!”
君烬咽下一口酒,闷声不说话了。
梁桁招呼他,让他赶紧坐,索性直接问他:“你满十六周岁没?市场能要你?”
方尚冗喝了口热水,说:“嗯,我又不干长期的。”
不过就算是临时工…梁桁盯着他看,他无奈为自己解释道:“是正经活儿。”
梁桁放心了,高青轶喊她姐快上菜。
高青桉端来一盘烤鸡心和一盘鸭肠,说:“先吃着,后面还有老多呢。”
梁桁拿起一串烤鸡心就要吃,几个人都要开动,唯有方尚冗对高青桉说:“不够。”
高青桉知道他刚下班,说:“知道,我还不清楚你们几个的胃吗,后面多着呢,先吃着垫垫。”
方尚冗说:“姐,再来二十串烤鸡心。”
夏嵛愣了愣,说:“冗儿你不是不吃炸物吗,我还特意给你点了碗牛肉面呢!”
方尚冗笑了笑,说:“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我没有,可不得给自己多补补。”
梁桁竖起一个大拇指,无语道:“干得漂亮。”
君烬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地洞。
这下好了,更没完没了了。
温暖的房间点着小夜灯却不显,容纳着昏暗,窗帘未拉严,外面的霓虹灯时不时的会投射而来落在地面上闪闪发亮。
“咳…咳咳…”
本想着能一觉睡到天亮,明明已经吃过药了却还是被疼醒,萧数蹙着眉,眯着眼抬手揉胸口。痛觉未消,他只好起来吃药,水是冷的,身体也是。他觉得胃里难受,倏地手机震动,走过去看是梁桁打来的视频电话。
“怎么这么晚了…”
任由手机震动,他没有接。
他攥着手机,蜷缩在飘窗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
“不是桁哥…你就这点地位?那小子不把你放眼里?!他现在在哪?我们几个过去给他立规矩!”
夏嵛啃鸡腿,见状拍桌子。
梁桁心想:睡着了这是?
“他不把我放眼里我还跟他谈恋爱?我傻逼吗我。”关上手机,抬眸说:“一路都不安稳,这会儿肯定睡了。”
他们依旧一副犹疑模样,梁桁叹道:“江珏见过并且肯定过,瞎担心什么!”
高青轶灌了口酒,说:“你这就不仗义了!他都见过,却不给我们见!算怎么个事儿?!”
梁桁翻相册,给他们看照片,君烬直接脱口而出:“艹!”
夏嵛好奇,夺过手机,君烬对上屈枕辰的眼睛,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清清嗓子说:“放心,也就那样。”
“靠,这么帅?!都说山水养人…”把屏幕转给他们看,“你们看!这TM的…养的真好。”
他们看的那张照片是萧数在学校打篮球时梁桁在旁边抓拍的一张,萧数偏头看他,逆光而笑,五官傲秀立而深,弯眉挑起。
屈枕辰笑笑,咽下一口酒,说:“真是到哪都有桃花运。”
梁桁笑了,拿回手机强调:“什么桃花运!我和他是命中注定!”又忍不住炫耀:“我眼光好吧!”
梁桁的笑容发自内心,看的出来一提到那个人他就是开心的,嵇听眠说:“哥,你开心最重要。”
屈枕辰偏头不愿再看,而这一眼不偏不倚的正好撞上刚进来的那四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