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峥然懵懵的点头,说:“……饱了。”
话刚出口,梁桁就抬手给了他一拳。
“梁峥然,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还嫌事儿不够多!?你明明知道爷爷身体不好,非得要刺激他!?”
说来又让人心痛,明明梁檐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老头子都没倒下,却因为他……
“我没……”梁峥然想反驳,话又一转,“那你呢?!还嫌家里不够乱吗?!你知道现在学校里的人都怎么看我吗?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梁桁愣了愣,偏头说:“我又没犯法我有什么错!?”
“是,你们一个惩恶扬善,一个恋爱自由,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行了吧!!凭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偏偏要去承受本该不属于我的痛苦!”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是啊…明明什么都没做……”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要哭就哭个够!哭完去报仇。”
哭着哭着就蹲下的梁峥然听见后半句有些不解,抽泣道:“报仇?怎么报啊,我现在……”
“不用你出面。”倏地想起了什么,“对了,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紧接着又补了句:“捡重要的说。”
捡重要的说?梁峥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想着说:“没啥重要的,大都是些谩骂…说你喜欢男的,说你和江珏其实是一对。”
梁桁被气笑了,说:“我俩是一对?TM的真会凑啊,不去写同人文都可惜那脑洞了。”
“所以是真的吗?”
“假的,他只是我哥们儿。”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家吧,有事再叫你。”
梁峥然走了两步,回头说:“哥!我不是故意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的,我只是……”
“你只是受不住了。”梁桁笑了笑,说:“傻子,这哪是我的秘密,不都众所周知了吗。不过,你是听谁说的?”
“最开始是纪深,我以前的哥们儿。”
“现在反目成仇了吧。”
梁峥然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又担心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说的时候爷爷就算不敢相信也没有要犯病的现象,还好好的……”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你说的话,归根结底,是因为当年手术做错了。”
“为什么?”
“当年他们凑钱选的A方案到最后被人换成了C方案。”
“谁换的?”
“这事儿你应该去问你妈,不过她大概率不会告诉你。”
梁峥然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她没道理……”
“你知道A比C多多少钱吗?”
梁峥然摇头,不相信,嘟囔着:“不能……不能……”
“那就该谈及到你妈的秘密了。我不想瞒你,但这事儿着实不应该来问我,你回去问诗染吧。”
说完他就走了。
那还是在前几年的时候,梁诗染还小并不懂事,他俩兄妹之间也总闹矛盾,梁诗染就爱凑在梁桁身边,有什么事儿也愿意跟他说。有一天,梁诗染无意跟他说出的一件事,其实就是陆悠藏了很多年的秘密。梁诗染说,有天晚上她起来解手,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她循着声音去找,发现来源于她妈妈的房间里,卧室房门并没有关严实,她悄悄的探头看,屋里黑漆漆的,但浴室里亮着光,除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什么也没听见。等她要离开的时候,一声稍微大点的尖叫吓了她一跳,但更吓她一跳的是后面的那道声音,很明显,是个男的。
当时梁桁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安慰她说会不会是你自己梦游或者做噩梦了。梁诗染醒来的时候确实后怕,也觉得不现实,听了梁桁的话也就不在意了。
只是事情的究竟会伴着时间往前走,若不及时回头,迟早会败露。
直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有了实感。有些困意,要不就睡吧,他不敢看手机,怕萧数给他发消息又怕他什么都不发。
倏地手机铃声响起,这么心有灵犀吗,电话打过来了?拿起一看,是江珏。
确实是心有灵犀。
“这么巧?我也想着给你打电话呢。”
屏幕那边的江珏走在海边,带着无线耳机,慵懒道:“等你来电话得等到何年何日啊。”
梁桁笑了笑,说:“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探寻近况如何。”
“不好。我爷爷住院了。”
江珏停了下来,有些惊讶:“还是心脏的事儿?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事实上,是因为我那个婶儿当年贪钱把A改成C了。”
“艹,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你叔不是挺能赚钱的吗,她贪那么多干什么?”
“能干什么,养三呗。”
“6。”无语的笑了,“还挺浪啊。”
“不过…这次也是因为我才受的刺激…老头子知道我的事儿了。”
江珏把镜头对向大海,温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梁桁透过屏幕盯着海平面,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好!我支持你!不行我回去一趟。”
梁桁摇了摇头,说:“不用。”
短短两个字,尾音已经哽咽。
“想哭就哭,我在呢。”又笑了一声,“可惜我不在你身边,你替我多抱抱自己。”
闻声再止不住心里的委屈,哽咽着:“江珏儿。”
“哎。”
“我不想跟他分开。”
镜头又转了回来,江珏静静的听他哭着,等声音弱了下去,他道:“亲爱的梁桁同学,你要相信,有情人会终成眷属。我不知道其他有情人怎么样,但你们这对,我非常看好。”
伴着冷冷的海风,有几只海鸥飞过,江珏笑着对他说:“梁桁,你没爱错人。”
梁桁摇头,泪从眼角划落,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苦,他没有办法跟萧数一起去洛杉矶,萧数会愿意自己去吗,若不会,他做不到推开他。
他做不到。
他真的不能做。
将梁桁哄睡后,吹海风的江珏同学挂了电话点入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Jade]:他要报仇
很快收到回复:
[山槐]:他现在怎么样了?
[Jade]:大哭了一场,现在睡着了
[山槐]:江珏,谢谢你
[Jade]:是我要谢谢你,你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要等他来找我,估计到时候我也不会知道些什么
[山槐]:他不来找我,我就没法去找他,我现在给他发消息,可能也是添麻烦
[Jade]:他就是因为在意你才会这么难受。对了,你打算怎么做?
[山槐]:他要报仇,不用他来出手,我会帮他
[Jade]:那我跟你说件事,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他就是因为在意你才会这么难受。
这句话江珏想表达的意思是梁桁很在意他,是真的很爱他。可在萧数眼里,这句话很疼痛。是因为他才会让梁桁这么两难,是因为他梁桁在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还要分心来担心他……
不是这样的!他从未想过要变成这样。
跟车的时候跟到一半跟丢了,八成是梁桁发现了,他知道梁桁不想让他参与,但他真的很担心。说是医院,司机便带他到了中心医院。走到大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里莫名的排斥,并不想走进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进去,想找人问又不知道怎么说,除了梁桁之外的他一无所知,听他说他爷爷生病是因为心脏问题,那他应该走心血管内科。
在他认真看平面图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他:“萧数?”
萧数转身,有些不知所措道:“阿…阿姨。”
秦微走近,笑了笑说:“聊聊吗?”
秦微带他去了一家还不错的咖啡厅,听说他不喜甜酸,便给他点了一杯康娜。
“尝尝。”抬了抬下巴示意,“听说你不喜欢酸甜,这款咖啡略有一种葡萄酒风味,你应该不会讨厌。”
“谢谢。”
萧数喝了一口。
“别害怕。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笑了笑,“听你妈妈说已经在洛杉矶为你找好了医生,好好养伤,会好的。”
萧数垂眸看着杯面,有些发抖。
“您早就知道是我?”
“并不算早,后来仔细想想也只有你了。他那么喜欢你,我看的出来。”
又补了一句:“我也清楚,你很喜欢他。”
“可是一段良久且美好的感情需要双方都很好,对吗?”
萧数抬眸看她,点点头。
“很好的意思不只是指代这个人有多出众,是指平安喜乐、真诚相待、能力、责任等等太多太多了。梁桁还年轻,你也一样。我并不希望他早早的就受感情的困扰…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姨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阿姨也相信你,毕竟都是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干涉你们的发展进度,梁桁就要成年了,我也相信他有自己的主意。”
“你现在不该浪费时间,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要尽快掂量清楚,利用黄金时间去疗愈伤痛。我说这么多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作为一位母亲,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哪怕日后有归宿,也只想让他安心的快乐的去生活,并不愿看到他被辜负被伤害。”
萧数红了眼眶,点着头:“明白…我都明白……”
现在回想起这些话萧数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躺着愈加难受,便坐了起来,拿起柜台上的水杯吃药。
萧数濒临崩溃,为什么?为什么吃了药还是会发作!?为什么会这么痛?为什么会突然发病!?明明以前好好的!为什么还是忘不掉!
为什么总是这样……
重重的甩掉床边的包,“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不中用!
还是要让别人为你操心为你难过,萧数啊萧数,你还是和九年前一样,是个累赘。
即将要闭上眼,却又睁大。
不行,他还有事要做。思绪有些乱,他又点开与江珏聊天界面,看聊天记录整理思绪。两分钟后他穿戴整齐出了酒店。
梁桁醒来的时候觉得舒服了不少,起来去洗了把脸,听见屋门被“哐哐”的敲着。
通过猫眼看是梁峥然。
开开门,梁峥然喊着:“哥!不好了…爷爷…爷爷他……”
“爷爷怎么了?!”
“恶化了。”
短短三个字让他有些崩溃。
两个人迅速下楼,打车去医院。到的时候老太太也在,小姑和陆悠吵了起来,一团乱麻。
“陆悠你还要不要脸?!我爸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谁?你满意了是不是!?”
“好好好,平日里用的着我们的时候那一个个的细声细语!现在用不着了,嫌弃了,都巴不得踩我一脚是吧!?都把锅甩给我,都把气撒给我!”
啪——
老太太给了陆悠一巴掌,说:“要不是因为你,你爸能变成今天这样!?”
陆悠自己心里委屈,那些钱她是一分没沾全给了那个男人,结果那人卷钱跑了,既骗了财又骗了色。但,她贪财是事实,出轨是事实。
梁桁耳边轰鸣,他正在经历的更像是一场大爆炸,而不是春天。
秦微听着声也赶来了,梁桁看到她,过去拉住她,说:“你先走吧,回芜州。”
秦微着实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
“那你……”
“你先走,过几天我就回去,告诉外婆我肯定能回去过元宵,你回去陪陪她。这边儿的事你别再插手了,既然已经撇清了就别回头。”
秦微湿了眼眶:“桁桁。”
“快走。”
走到有星星的地方快乐的生活。
梁桁转身走向晦暗,顶着隐隐闪电,孑然一身。拦住了梁友川,他说:“让她走。”
“爸,我跟你。”
梁友川睁大眼睛看他,着实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
他沙哑的开口,倏地笑了,红着眼眶欲要说什么,却被梁桁抢先:“我不恨你。我知道,这是我的命。”
梁友川怔在原地,梁桁没有哭只是静静的往前走,耳边吵闹声不断,他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见到梁桁走过来,陆悠又转移火力谈及梁桁性向的事儿,梁峥然急了:“妈!你说什么呢?!这是医院你别闹了!”
陆悠却过去捶他,“小白眼狼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好!你们姓梁的都是一家人!属我不对,错都在我!”说完又歇斯底里的哭了,“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我图什么啊我!”
梁桁静静的开口道:“先解决问题,看医生怎么说。”
待闹的人闹累了,吵的人过了劲,没多久医生就出来了。
孙医生叹了口气,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情况很不乐观,”拿着单子,欲要递过去“需要……”
“哎!等等等……老孙等会儿!”
没等孙医生说完话,另一位医生急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好事儿,有好事儿!!”对他们说,“咱们中心医院呢,近几年与一个慈善机构合作,主要是资助情况不乐观的老弱病残,尤其是我们心血管内科,是被资助最多的一科。刚上面来电话了,说是能下来几个名额,你们可以争取啊!!”
小姑慎重道:“那这资助的费用……”
“哎呀,不用你们掏一分钱!”递给她一个名片,“这个人就是大老板,你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询问,不是框你们的。”
陆悠跑过来笑着说:“那这是太好了!还愣着干什么,快打电话啊!”
孙医生也笑了出来,“如果真能申请下来是再好不过了,可以办转院,到最好的医院去治疗,说不定还能有希望。”
梁桁凑过去看那张名片,他着重要看名字,是三个字:谢醉也。不是萧语,是他多想了,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小姑打完电话,分享喜讯,说:“是真的!咱们准备好材料,提交申请就能争取到名额,爸能转到泊苏庚和医院,就有希望了!”
小姑父惊叹:“庚和医院啊!那可是国内最厉害的医院啊!”
“总之有了着落,大家都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梁桁见事情安定下来后便默声离开。
接下来他有一场架要打,一笔账要算。
“哥!”梁峥然跑过来,进了电梯,说:“哥,你要去干什么?”
“算账。”
“我也去!我去帮你。”
梁桁这才看他,淡淡道:“省省吧,我不缺帮忙的。”
“那不行,我不放心。”
梁桁也不跟他废话,掏出手机在七人群里发消息:
[夏风]:一场架,一笔账,一顿饭
六个人活跃度挺高:
[一合高定]:走!但等我啃完西瓜
[锦鲤]:你也不怕拉稀
[锦鲤]:哈!我大力拳终于可以重出江湖了!!
[J×2]:地址
[睡眠不足]:君哥带上我!
[是枕不是忱]:你发个定位,我现在离医院那边挺近的
[№R]:我就在医院@养了一只小福萤 你已经出去了?
“刚下楼。”梁桁发了条语音,目光停留在方尚冗的消息上面,有些感慨,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的群昵称了。
如今被困住的是自己,他总要眼睁睁看着这只福萤飞走。
梁桁告诉他们不着急,忙完自己的事儿再来找他,约好了在城西见面,梁峥然老实巴交的跟在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
“给个名单。”
他倏地止步,梁峥然又差点撞上去。
“什么?”
“欺负你的人都叫什么名字,列个单子给我。”
梁峥然此刻脑子里只出现了一个人,说:“陶森。”
“就一个?”
梁峥然默了两秒,认真点头,说:“就他。”
梁桁琢磨着:“姓陶?”笑了一下,“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们一前一后的要拐进小区却被一声叫喊止住脚步:“哥哥!!”
梁桁听着耳熟偏头看去,只见那背着竹筐的小女孩儿朝他跑来。
“哥哥!好久不见啊!”
她笑的很是灿烂,手里还捧着个不大不小绵绵的暖宝宝,绣着花纹。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女孩把竹筐拿下来,捧给他,一筐娇艳欲滴的被包的很漂亮的红玫瑰花。
“哥哥,情人节快乐!”
梁桁更懵了,今天情人节!?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给我送花?”
“对啊!今天过节好多人都来买花呢!我就想着…来给你送几朵,但又怕打扰到你。”
梁桁觉得有意思,挑了挑眉:“要是我不在怎么办?你不会又要在外面待半宿吧!?”
女孩儿嘿嘿的笑了笑:“哥哥你不像是宅男,所以一天一夜总能看见你出来。”
梁桁犟不过,接过一大捧花,说:“行了,你快回去吧,这边离白凇山还是挺远的。”
女孩儿抿着唇,眉头紧皱着,像是在想什么,“哥哥!!鲜花本就配美人,你…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若惊鸿、鸿渐之仪、仪表堂堂、堂……堂……”
本想一口气说完,万万没想到半途卡壳。
“你这是…在成语接龙?”憋着笑,抬了抬眼眸,鼓掌:“厉害厉害。”
梁峥然好心的帮她补了一句:“堂堂正正。”
女孩儿挠了挠头,嘟囔道:“忘…忘词儿了。”
“噗哈哈哈……”梁桁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出眼泪抬手抹着,“忘词儿了?你说这么一大串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我过生日。”
女孩儿却凑近看着他,感叹道:“哥哥,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尤其是笑起来,像小燕子,在天上飞似的。”
梁桁愣住。
他长得白,又有棱角,不笑的时候就像极了不开心,冷漠中有股悲伤,但凡有些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活了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如冬去春来,燕燕于飞。
玫瑰的香味勾着他的感官,他忍不住的嗅了嗅,小女孩儿说:“哥哥,你开心吗?”
“开心啊,谢谢你。”
小女孩儿要背起竹筐,顿了顿,拿出筐里仅剩的一束花,递给他。这朵花也被包装的很精致,它特别漂亮,雪一样的花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梁峥然哇了声,“还真有这种花啊,我只听说过。”
“这是从木聆格的行军山上采的,特别稀有,只开在冬末春初,我也是第一次见。”
“真好看,它有名字吗?”转着它仔细看,却瞥见包花纸上写了三个字,他心一跳,这个字迹……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它属哪一类,独立的名字应该也没人起…”倏地笑了,“不过有人想了个好名字,叫它木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