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死盯着裴灼,笑着说:“你最好走的远远的,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又被梁桁踹了两下。
“走!”梁桁一挥手。
裴灼捡起散落一地的啤酒,抱着跟他走。
梁桁见状帮他拿两罐:“你…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打没打你?这么晚了!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就为了跑出来买酒喝?!”
裴灼没说话。一路无言。
直到回了他家,裴灼拿出医药箱在客厅帮梁桁擦药的时候,虽然还是静静的,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梁桁见了心急,一急嘴角的伤口就疼。
“哎!嘶……我艹,这么疼!靠,后悔了,我真应该弄死他们!”
“对不起……”裴灼哭着说,“对不起,梁桁,是我害你受伤了……我就是个废物,我就是个废物!”
“呸呸呸!说什么呢!哪就废物了?”
“邵书熠也是帮我才受的伤,现在连你也是……”
“那不是你的问题,是那群渣渣该死!”梁桁说,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就突然想喝酒了?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裴灼摇摇头,哭着轻声说:“我妈走了,就在六天倒计时之前,我睡醒后就没看见她,她也没跟我发消息,什么都没有,一张纸条都没有…就留了张卡。”
梁桁想安慰却哽住了,静静的听他说。
“我以前生活的城市是不错,但家里并不是。我爸在我九岁那年出意外走了,后来我妈又嫁给了一个人…我其实挺感激她没丢下我不管,但之后的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那个人表面看着像个人,但好酗酒还家暴,有时候打我有时候打我妈。”
“不过更多时候是打我。因为我不听他话。”
梁桁烦躁的挠了挠头,打开一罐啤酒灌了下去,裴灼也打开一罐,喝了一口。
“不是,凭什么啊?他又不是你亲爹,还听他话?!”梁桁猛的一放瓶子,吐出口气,气死了气死了!!!
“他的工作挺体面的,但就算是跟我妈结了婚也还是会在外面偷腥,什么人都有。这些事儿我妈都清楚,但没办法,我那时候还算小,她也没做什么工作。后来…在他不想出去的时候就盯上了我,让我跟他,我不愿意,他就打我,还威胁我再不听话就去打我妈……”
“我艹他大爷!个混逼!!我艹!”梁桁要气撅过去了。
“我就是不愿意,再后来我妈就带着我逃了出来,初二那年来到的芜州。我其实早有预感,她会有一天离开我。我也知道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只是放不下我才一直带着我……”
裴灼再度哭了起来。
“我好废物啊梁桁,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是我害的她,害的邵书熠,还害的你……”
“裴灼,这不是你的错。”
“可都让我遇到了……”裴灼泪流满面,嗓子都哭哑了,“我最废物的,就是我的确喜欢男人。”
“这不是一码事!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你自己心之所向。但你遇到什么人是不受控的!你自己没办法决定你能遇到什么人。”
梁桁太懂这种感受了,他没有办法去说什么,太轻了,毫无用处,像风凉话一样。人若是要活着,就得一步一步的踏出现实的困境。
他搂住裴灼,搓了搓他的背,说:“但你很勇敢,特别勇敢,你没有放弃自己,还是熬出来了对吗。”
“熬出来了吗?”裴灼茫然若失道。
“对。你说你早有预感你妈妈会走。但我想她之所以这个时候走就是知道你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不会再过像以前的日子了。不告诉你,是因为没办法说,她也不忍心当着你的面离开。”
裴灼在梁桁的怀里哭,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你想她了,我们就去找她,看看她,好吗?”
好半天裴灼才反应过来,点头。
看他的情绪逐渐稳定,梁桁才放心,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不是,邵书熠那家伙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知不知道?”
裴灼摇摇头,说:“他老家出了点事,前两天刚走,那会儿我还没有……”
“那你跟没跟他说?”
裴灼还是摇头,双眼红通通的,哼了哼鼻子说:“没,他也没跟我说老家的事,估计不想让我担心。我也不想让他再跟着我难受了。”站起来,揉了揉眼,说:“我想去洗个澡。”
梁桁跟着他去到卧室,又看着他进了浴室,关门前裴灼说:“不用守着我。”
梁桁点头,往阳台边走。裴灼家不是在高楼,是带独院的小双层,院子挺大的,有棵特别美的玉兰树。伴着院子门顶暖黄的光,几朵粉蓝色的花瓣披了层斑驳的光影,让他倏忽想起了小城西。直到听见裴灼的哭声,他才走出去,回神时自己走到了厨房。
“……”
来厨房干什么?找吃的对吧!
你终于发现你没吃晚饭吗!
来来来,快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不,我其实……是想来……做饭的……
梁桁意识到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你?你做饭?!哇噻大哥你好贴心啊!
梁桁内心挣扎着,最后决定熬个粥喝算了,别讲究那么多。等到自己把水添水好时,才发现自己只会添个水。
“……”
吸了口气,好,屈服!
拿起手机老爹,手机啊手机,快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再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来查手机。
裴灼出来的时候换好了睡衣,带着哭腔,委屈的喊:“梁桁——”
“哎!”梁桁在厨房里应了一声,水已经煮开,放了小米和红枣,又洗了几个小红薯搁笼屉蒸上,都弄好后急忙的出去,“怎么了?”
裴灼哭着过来抱他,边哭边说:“他们欺负我。”
闻声梁桁抓着他东看西瞧,急道:“打你哪了?!”当看到裴灼脖子上被搓红的一块,他愣了愣。之前还没有呢。
“他们要欺负我……”
梁桁明白了,顿时觉得头昏眼胀,沉着声音说:“他们…碰你了?”
“你来了他们就没得逞。我一直在反抗…但我太废物了我挣不开他们…还被咬了一口…我怎么办…我好难受……”抬眸,水汪汪的看着他:“梁桁……”
“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邵书熠也不会知道。”搓了搓他的背,“你是不是就担心邵书熠呢?”
“梁桁,我害怕。你说…我怎么总是陷进泥潭里呢,一个接着一个的。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别怕,没事了知道吗,不会再出事了。别怀疑你自己,会好的。你会长大也会变得越来越强,真的!”
裴灼笑了笑,贴着他不松手。
“哎呀!我的粥!”梁桁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连忙松开他跑回厨房。
裴灼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感动了半分钟,倏地意识到什么:“我的厨房!”
一股浓郁发甜的粥香,熬的时间够足,汤色很养眼,几颗红枣浮在其中,红薯也蒸熟了。
梁桁摇头啧道:“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裴灼憋不住笑了,这人怎么回事,自夸就自夸怎么还顺带卖个萌呢。
小天才盛汤,倏忽有感而发道:“你说这人是不是和粥一个道理?熬的时间越久就越丰富。”
裴灼摇头,在他后面说:“那可得把握好火候。不然熬过头了,粥会变老,人会发疯。”
厨房挺宽敞的,支个餐厅桌,平常吃饭就待在厨房。裴灼把红薯夹出来,梁桁盛好了汤。
“来吧,尝尝味道!”梁桁端给他,满脸的期待,“我可告诉你啊,这是我第一次做饭,你必须给足了面子。我都没给我外婆做过饭!也没给萧数熬过粥!”
裴灼笑着,喝了一口,眸子弯弯的:“好喝,真的好喝!你天赋可以啊。”
“耳濡目染嘛。”掰了一半红薯吃,“对了,你要不跟我走吧,我明天回槐岭,你要不一起?到我外婆家住几天,散散心。”
裴灼有点期待但也有些犹豫。
“你放心,我外婆家有地方。以前每次放假都会有很多人去住,像萧数还有他两个发小都会待在我外婆家。上年国庆我还带着我好朋友去槐岭玩呢。”
“好朋友?”
“对啊,他叫江珏,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人,不过他现在搬到洱岛去了。我还正愁呢,下周他就过生日了,我还不知道该送他什么,所以想着回老家找找灵感。”
“梁桁,今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会送我礼物吗?”
“当然会了!”梁桁剥着红薯皮,抬眼看他,问:“你生日是哪天?”
“六月五号,芒种。”
梁桁抿了抿唇,说:“我真的特别羡慕你们这些人。”
“哪些人?”
“就…出生的那天要么是传统节日要么是二十四节气。总之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感觉自己出生的那天特别有意义!”
“每个人出生的那天都很有意义。”
“话是这么说了。”梁桁点点头,又说:“你看啊,萧数生日的那天是冬月十六,与圣诞节就隔了一天,而且那一周有冬至、平安夜、圣诞节和他的生日。还有江珏,他生日前一天就是谷雨。”
裴灼喝碗汤,认真的说:“梁桁,你真的不用羡慕别人。每个月份缺一不可,每一天也缺一不可,所以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再说你生日那天也很有意义啊,前面是秋分,上迎着中秋后接着国庆,而且是农历九月初二,九月的眼睛,多有意义啊。”
梁桁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笑了:“你怎么不说眉毛呢!还眼睛!真有意思。”
“因为你的眼睛生的很美。”
云海下青山,山怀抱清泉,泉水涌入林,林间鸟语花香醉于天光,醉于春,醉于泥土的芬芳。温暖卷起风暴,如是心灵不再流浪。
少年生予绚烂,十八生予希望。
都会随青翠未来跃过万里朝云。
“你要做沙漏吗?”裴灼盘腿坐在草地上听英语演讲。
“对。够有创意吧?”梁桁在裴灼身后,在山水间槐树下忙着做实验。
裴灼静静的听完后,转了个身,面对着他说:“我也想要一个。今年的生日礼物你就送我这个彩色沙漏吧。”
“不行。”
“为什么!”裴灼郁闷道。
“沙漏是十八岁的礼物,想要也得是明年再做给你。今年有今年的创意。”
裴灼笑了,开心的凑过去看他:“桁哥。”
“嗯?”梁桁正忙活着,没看他,边弄边应和着,以至于错过了小可爱撒娇的表情。
“如果没有萧数,你会喜欢我吗?”
“……”
多么幼稚且毫无意义的假设啊。
梁桁笑了两声,想了下抬起眼看着正被两只小鹿占领的前方说:“没他啊,那还有我吗?”
裴灼不仅得到了回答还被秀了一嘴,笑着任性道:“有。没他有你还有我,我喜欢你,跟你表白,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小可爱都主动跟我表白了!我可不是那不识相的人。”
裴灼笑的更开心了。
梁桁拿着小锤子正分解着几个不同颜色巴掌块的岩石,过了会儿又说:“直接咱仨在一起多好,日子还热闹。”
“真贪心!”裴灼说。
“诶?我可不是光为自己着想啊!咱仨要在一起,那任意一个都是左拥右抱,你不开心吗?”
裴灼抬着小脸还真真的幻想了一下,点点头说:“开心!”诚恳的发问像个求菩萨保佑的信徒:“这辈子能实现吗?”
菩萨点头说:“能。谁也没规定人和人只有谈恋爱了才能在一起。”
信徒醍醐灌顶。
听听!听听!太平洋另一边的艹二同志打喷嚏了没?别撅过去!
裴灼过去抱梁桁,梁桁敞开手,说:“哎!我手上脏,别闹。”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艹二同志的视频来电!
梁桁刚按下接通,就被对面不爽的质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我怎么了?”小天才很委屈。
小无赖很不爽,发问:“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你跟我说说你在干什么?”
梁桁将手机拿远了点,说:“我在山水间呢。你看!”
裴灼也被扩在屏幕里,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
“……”萧数无语,不解道:“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们在给江珏做生日礼物。”
萧数笑了:“梁木行,你这日子过的挺有滋有味的哈。”吸了口气表示自己很生气:“你就不想我吗?”
梁桁摘下了手套,拿着手机走到槐树的另一边,把上衣领子敞开给他看,把下摆用嘴撩起来给他看,还有裤腰用手往下扒拉着……
“你自己看!”
萧数:“……”面对这不可言说的画面更不爽了,“你干嘛!”
“我让你看!”把衣服重新弄好,“离你走都快一个星期了,身上还是那样,等什么时候消下去了我就开始想你了。”
萧数:“……”
“梁木行同志,我请你专一一点好吗。你知道你现在特像什么吗?”
“什么啊?”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想着其他有的没的。”
梁桁笑了好几声,娇嗔的抬了抬下巴,说:“外婆说了,惦记的人越多心里装的才够满!”
萧数:“……”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