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也不远,谢了。”纪洄打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要离开,眼前越来越模糊,呼吸也急促起来。
万忻被打断也没生气,不慌不忙地起身整理袖子,看着纪洄近乎仓皇的背影,装模作样的声音越来越暴露无遗,“那我送你回去吧,毕竟......”
“毕竟什么?”纪洄扶上旁边的空桌,意识渐渐模糊,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听了万忻的话,他找不准方向地回头,这人的笑容在他眼里近乎变态,和那个时候的嚎啕大哭完全对不上号。
不远处的客人都当他是喝太多醉得不清楚,只是多看了他的脸几眼,再是暧昧地看向他身后的万忻。
“毕竟,药效就要到了。”
万忻的话音刚落,纪洄就扶着桌边往下倒,跪坐到地上之后,他还听见万忻遥远的声音,像是毒蛇,一字一句都带着粘液:“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特别是眼睛,美得就像是在勾引人,被你看一眼,我就想上你......”
他将纪洄扛在肩上往外走,酒吧里几个熟识的朋友搂着女伴朝他吹口哨,恭贺他终于搞到手。
他们的话语之间没有一点遮掩,对于迷晕别人拉去上床这种事都司空见惯,毕竟自己也做过不少回。
万忻拿起他们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完满杯的加冰威士忌,和往常那样朝桌上的人说话,语气里都是不想被打扰的兴致:“今天的消费我买单。”
坐在最边上的人最会来事,揉着女伴裸露的肩膀,笑出满口黄牙:“你这不是跟着我们在酒吧玩了一晚上吗?我们都在呢。”
万忻满意地点点头,推开玻璃门的一瞬间,骤降的温度裹挟着冷风,吹得他打了个激灵,不断骂着鬼天气。
他其实不敢去自家的酒店,但周围那些垃圾酒店他又看不上,没计较多久,万忻决定带肩上的人去自己的公寓,离这不远,穿过一条小路就能到。
快要走到脏乱的巷子尽头,万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带人回去,你可真是运气好。”
“是吗?”肩上的人忽然懒散地开口,酒吧里的那种状态全然不见,是听得出的清醒和冷漠。
空旷的窄巷,骤然出现的声音,万忻脸上一片毫不掩饰的错愕,和肩上的人同时开口的还有站在他面前,一个黑衣黑裤的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耍了。
纪洄睁开一点眼睛,周围一片昏暗,味道闻起来很像是酒吧旁边的小巷。
他安安静静地听完万忻可笑的言论,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被万忻色厉内荏的骂声盖住,还伴随着逐渐松开的力道。
纪洄也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只是两个人说的话叠在一块,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双手撑着万忻的背部用力,纪洄轻巧地借着万忻和周围的事物从他身上翻了过来,稳稳落在地上,越过万忻的头顶,他看见了站在巷口的人,巷口的路灯给他擦上毛边。
纪洄认出来是苏雾回,于是他站在原地没动,还有点下意识地想扭头就跑。
万忻正对着身前的人毫无缘由地破口大骂,纪洄的动作让他往前扑了一下,扶住墙边才没摔个狗啃泥,还没站稳他就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根本没有中招的人,警惕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他是个混日子的,也练过几年跆拳道,觉得自己不至于打不过两个人,只不过是被这个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吓到不敢先动手。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万忻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雾回一拳打偏头,巷子太窄,力道太大,他的头直接砸在水泥墙上,一下就见了血。
苏雾回似乎是被这血刺激到,在万忻反击之前一脚踹上了他的腹部,万忻被踢得半跪,又因为刚刚那一拳正好砸在唇边,他说出来的话都混着血沫,像是被腐蚀的水龙头,打开的那一刻是倾泻的铁锈气。
“打死我好了!我想死可以吗!你敢打死我吗!”他的脸和声音都歇斯底里,“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像是被这两下打得失了智。
路灯闪烁几下,突然暗了下去,本来就昏暗的地方陷入完全的漆黑。
“不想活?”纪洄在旁边冷眼看着,忽然开了口,“我倒是觉得你这几年过得挺好的。”
万忻见苏雾回没再有动静,爬到墙边靠着和纪洄对话:“你早就认识我?你是谁?”
“现在才想起问一句啊。”纪洄忽然觉得没意思,“你管我是谁。反正你身边那些人也查不出来,你又不敢让你爸查。”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万忻:“你做了这么多蠢事,除了让你爸出面替你摆平,没别的用处,得不到关注就是得不到,进过医院的大哥都比你好。”
“你妈死没死啊你这么说话!有妈教吗!我操你妈!”像是被踩到痛处,万忻大吼一声,忽然猛扑上来抓纪洄,还没摸到裤脚,就被苏雾回一脚踹开。
这句话一出,纪洄就知道万忻要继续受罪了。
本来都打算收手的苏雾回踹完那一脚,拎起万忻的衬衫领,两只脚踩着他的双手,一拳一拳地砸在万忻脸上。
纪洄一直看到万忻晕死过去,才轻轻喊了句:“苏雾回,别打了。”
苏雾回像是失了控那样充耳不闻。
“斐溯!别打了!”
纪洄握住“苏雾回”的手,动作强硬地掰开他紧扣在食指上的拇指。
借着手机光亮,纪洄看见食指上面新添的月牙痕慢慢渗出血迹,而手的主人转头看向他。
一双黑沉的眼睛如同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