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的手段我早有耳闻,数种酷刑屈打成招,到了那,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你觉得,我会让你们带阿窈去那种地方?”
徐烨鬓角浸出一丝汗来。
“明大哥,你当真是多虑了,阿窈只是跟我一块去走个过场,北镇抚司是审理罪犯的地方,岂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对一个弱女子动手。”
话落,耳根处倏然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听了这么会儿,明姝差不多把事情理清楚了,当下便也没那么害怕,提裙迈进门槛。
“哥哥,你别为难徐烨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就是去到狱中也不会屈服于恶人的淫威,而且,相信有爹爹和哥哥在,他们定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徐烨歪着头探过来,在她脸边悄声道:“没良心,你忘了还有我呢?”
这一靠近,明姝颈间芬香钻入口鼻,激得他浑身一僵,旋即站了回去。
明淮拧眉踱来踱去,站定脚后指着徐烨威胁道:“行,今日我就卖你一个面子,不过,你若不把阿窈囫囫囵囵带回来,我非把你的腿打折不可。”
“好好好,你尽管放心吧!”徐烨连连应道。
门外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皆为今日这差事办的感到憋屈。
临走之际,明淮差人将明姝的斗篷送来,亲自替她披上后,又不放心的好一番叮嘱。
明姝一一应下,上轿前又道:“哥哥,这事先别告诉娘,免得她担心。”
明淮冲徐烨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道:“纸还能包住火?迟早要知道。徐烨,今晚你若不把她带回来,我让我爹娘亲自到徐府去要人。”
听到这话,坐在马背上的徐烨身子一歪,随即扭头朗笑:“明大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得了他的万般许诺,明淮总算松了口气。
明姝被仆人扶着上了轿,四个锦衣卫跟在后头,各个脸色阴沉,愤懑不已。
而那随行记事的宦官则跟在最后头,垂着头一言不发。
轿起,一行人往北镇抚司的方向行去。
得了信匆匆赶来的江茵没来得及跟明姝说上一句话,目光睃视间,那走在右边的一个宦官猛然引起她的注意。
此人身形修长,虽低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蓝灰色的衣裳洗得发白,单薄的身子似乎在被风推着走。
他只留一道侧颜便步履匆匆地离去,江茵却愣住,口齿不清地呢喃。
“李善,是李善……”
她的丫鬟绘春朝那已经走远的人看了眼,风卷落叶,须臾间,那一行人便消失在白砖黑瓦的巷子中。
“小姐,您一定是看错了,李公子他……李公子他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江茵如梦初醒,猛地回身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摇头低喃。
“不,不可能,我肯定不会看错,那是李善啊,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认错!”
说完,她踉跄着就要往那处跑,绘春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拖住。
“小姐,您不能去!就算李公子还活着,难道您忘了老爷夫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江茵全身一僵,缓缓在角门外软软跌坐地上,两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双肩起起伏伏。
良久,她哽咽着抬头。
“绘春,你告诉我,李善他真的死了吗?”
***
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确有其可怕之处。
阴冷潮湿,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明姝三步一顿,在昏暗幽深的甬道中艰难行走,两边石壁上的火把明明暗暗,让人头皮发麻。
忽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过大半个牢狱扬来,听得她浑身一抖,心口阵阵绞痛起来。
她捂着胸口颦眉不前,徐烨低头时才发觉,她竟已脸色煞白满额细汗。
他登时想起,她打小就有心绞疼的毛病。
于是立刻扶住她胳膊,往光亮处缓慢走去。
“阿窈,你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嗯。”
正巧这时,两个狱吏执刀而来,见到徐烨后纷纷止步行礼。
徐烨问:“何人在刑房?”
狱吏答:“陆大人。”
默了片刻,他又问。
“所审何人?”
“正是前几日从北昌街带回来的那位。”
徐烨略一颔首,正准备亲自带明姝过去,那答话的狱吏忽而抬手。
“大人,这位就是明姑娘吗?”
徐烨皱眉,有些不耐:“是她,怎么了?”
狱吏拱手:“方才陆大人交代,若是明姑娘到了,便由我等将她带去刑房,陆大人要亲审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