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霆风暴,到湖中烟雨,有时只需要一种眼神,一种微笑。
此人多变,却若拂尘,掸去心间尘。
茗茵兴许知道,这是又一次彻底的心动。
可是她,如何需要躲着她?
“伤口不深,我尚施法结痂,之后不必管它,脱落后,也没有疤痕。”谢远之说道。
她可还记得第一次见茗茵时,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次来看伤,竟然十分像个小女孩,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陈恩若的方向。
看她魂不守舍,呆里呆气的样子,谢远之好笑地想着这是活倒回去了,喃喃道:“可见不会伤到脑子。”她又打量一番茗茵的伤口,“若是砚台这般滑过,也打不着眼睛才对。”
可惜茗茵心思不在,压根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这更让谢远之迷惑万分。
只有阿栀听清她在咕哝什么,凝重地盖上她的肩膀,把她扯远。
阿栀抓着谢远之的肩,笑着对二人说,“茗茵伤口方才愈合,需要静养,恩若,你与她在此静坐稍息,我与仙师先行离去。”
然后她递给谢远之一个美丽眼色,把她带远。
许是被美丽眼神蛊惑,谢远之被她牵扯,却并不想反抗,只是懵懵懂懂地问道:“小小外伤与静养有什么关系。”
阿栀抿唇,牙疼地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此时谢远之也算被扯到是墙角的地方。
“那你为何?”
她迟了迟,媚笑道:“你可当真看不出,那茗茵的眼神,唤作含情脉脉。”
“你想骗我,这可与你的不同。”谢远之说。
阿栀语塞。
“你的眼睛,是变着戏法的一滩水,好看地让人溺在中间,那茗茵方才的眼神又糊又呆,如何是含情脉脉?”
阿栀感觉她在夸人,却高兴不起来,眉眼失落:“在你看来,我是变戏法的?”
谢远之呆住:“嗯……不是,我是说,这所谓眼神,被你用的,效果奇崛。”
效果奇崛?阿栀汗颜,她说话向来直白,似懂非懂,甚是草率。确能让人往歪处想。
“那你具体说说,是什么效果?”她绽放一个微笑,直勾勾地盯着她,不饶人地询问道。
谢远之移开眼,留了个背影给她,如缩进壳的老乌龟:“额……就是,风月之情,油然而生。”她说的很没气,像是自言自语。
阿栀只听得一个风字:“你说什么?”
“我说,就是让人觉得美艳不可方物。”谢远之憋着气,蔫蔫答道。
阿栀微偏头:“世上漂亮姑娘那么多,你见每一个都如是?”
“当然不是呵。”谢远之回道。
心中却开始思考其中因果。
按理说,她见过很多姑娘,也有姿色胜过阿栀的,除了……偏生于她会生那恶俗的想法。她给天发誓,给地发誓,只有那一瞬,且已经在心中打过自己巴掌。她心里发着怯,不免回想当时思量,却觉得,那感觉十分温暖,如宿世归依,虽为幻想,却像回忆般令人留恋。
“大概是你,演得好,拿捏得准。”谢远之如实欠揍回答。
阿栀眉眼微滞:“仙师,这是说我矫揉造作了。”
谢远之要解释。
她惫懒地说道:“我乏了。”她眼皮抬起,墨色眼珠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她作揖:“茗茵的感情很纯粹,不刻意流露。”她远去,“这才是良人。”
“喂……”谢远之喊着,却未得回应。“你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地,一场久远的对话却被她想起。
月为云遮,姐姐的燃起灯烛,放在小院青石板,依栏听风,持着书卷,许是倦了,与她闲聊:“远之,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烛光懒散,衬着姐姐的脸柔和,像是一副古画,添着岁月的工笔,在昏昏暗暗处呈现观赏涤心的价值。
姐姐一说话,她都会入神地看姐姐:“我喜欢,姐姐般,真诚的人。”
姐姐逆着烛火,温婉一笑:“那你又讨厌什么人?”
“……矫揉造作,毫无真心的人。”谢远之答道。
可以看见谢揽之的动作稍停,面容稍僵:“比如说?”
“嗯……大概是那种逢人就演的花魁吧。”
谢揽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浅淡:“凡事无绝对,或许演着演着,就有傻子看你这般赤诚,把真心也交了呢?”她说得太轻,风声一吹就散,谢远之靠着她,就在她的轻语与风声中入眠。
多久以前的事了,谢远之算不清。
只是如今,风声与细语,她一并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