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请。”婢女说道。
谢隐之云里雾里地随她到了一处房间,婢女轻推门扉:“禀郡主,小主已经带到了。”
她往里轻推了推谢隐之,谢隐之糊里糊涂的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已被婢女合上。
他额心冒汗,只得向内张望。屋内摆放着价值不菲的器具,陈设细致,精细。
他惧怕地目光聚焦在远处的屏风上,那之后悠闲地躺着一个衣饰繁复的华贵女人,她手上的动作娴熟优雅,正在剥弄一颗又一颗的葡萄。
“郡主……”谢隐之鼓起勇气打破了僵局。
屏风后的女人扬了扬手,慵懒着,示意他过来。
谢隐之踌躇着上前。
郡主则懒洋洋地起来,她拍了拍身侧,纤长分明的指节上带着一串镶着孔雀绿宝石的链戒:“来,孩子,坐这。”
谢隐之看着她,她的脸有一些岁月的沧桑,褶皱的眼皮却沉淀着经世的优雅,眼睛也清亮有神。
她有种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勾魂摄魄的美,周生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雍容华贵。
谢隐之屏住自己的呼吸,有些扭捏地坐在她身侧,由衷地低语了一句:“你真好看。”
郡主微愣,随后咯咯咯地笑起来:“好傻,怎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和你娘一样。”
谢隐之不可思议:“诶?”
郡主自顾自地说着:“真不愧是一对母子。”
“来,吃些葡萄么?”安阳轻推玉盏,那里面是一颗颗晶莹剔透,只待入喉的果肉。
谢隐之断然不敢拒绝的,他拾起一颗,咀嚼着,清凉的汁水在舌齿流转,很甜,自流亡以来,许久没吃过这样奢侈的水果了:“谢谢郡主。”
安阳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他也仿佛是壮了胆。
谢隐之拱手作揖:“郡主可否告知,我两位姐姐的下落?”
安阳倒也不恼火,噙着笑意问:“真是令人失望,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和你娘的那段风花雪月?”
谢隐之面色惨白:“风……花雪月?”
安阳磨了磨指甲,好笑地点了点头:“别害怕,孩子,这就是一个俗气的故事,我当年前往封地时,你娘不想嫁给老皇帝指腹为婚的世家公子,偷偷随我同去……”安阳凤眼如丝,陷入回忆的愉悦,她感叹道:“那真是段快乐的日子……可惜,乔装打扮的书生,奸诈卑劣的技俩,惹得我们心生嫌隙,她也离我而去。”
“是,谢潮么?”谢隐之颇为忐忑地问。
安阳掐了一把他的脸,欣慰地笑道:“好孩子,你也不屑称他为父亲,对不对?”
谢隐之自觉陷入了不堪的回忆,他不是没有争取过父亲的宠爱,但是结果只是被碾碎的糖果,被没收的蹴鞠,被折断的竹蜻蜓。
“谢隐之,你是皇帝。”这个父亲拒绝了他所有童年的邀请,只留下冰冷的同一句话和远去的背影。
谢隐之咬了咬唇:“他不爱我,我不爱他。”
安阳有些意外这样的回答,但旋即觉得这在情理之中,她点了点头:“中肯的理由。”
她的目光发觉他痛苦的表情,她轻轻地摸着他的脸,安慰道:“别难过,孩子,你有人疼。”
谢隐之对她的话感到困惑。
安阳慈祥地看着他:“我爱她,就连她的骨血,我也会视若珍宝。”
谢隐之困窘地低下头。
“皇家早就是一副空壳,徒留我在此处站稳了脚跟,待我百年之后,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安阳指着周遭的装潢说道,见他有些心猿意马,她扳着谢隐之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怎么,你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么?”安阳问到。
谢隐之看着她,一板一眼地道:“若是能守护重要的人,这些当然是好的,隐之如今惦记着两位姐姐的安危,自然是顾不得这些身外之物。”
安阳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免不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凶了,她磨了磨指间的戒指:“小子,这二人有什么谋划,你如何得知,环阳那厮狼子野心,如何容得下一个谢家算出来的天子……”安阳看他脸色不好,摇摇头:“她二人,一个是门客之女,一个虽然是你姐姐,但终究还是顾及自己,她们心向着何处,你如何晓得?”
“只有我,会真心地把你视若己出,让你成为我安阳的世子。”
“世上怎会只有权衡利弊,我与姐姐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陈瑛姐姐则是萍水相逢,绝境相救的大义……我只要她们无虞,她们作何选择,隐之都会支持。”
“倘若李彦要你死呢?”安阳问道。
“我相信姐姐,会带我远离血雨腥风。”
“冥顽不灵。”安阳嗤之以鼻,“那环阳之辈劫我东路玄铁,你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