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笃笃地扣门声却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坐起身,迫不得已去给那人开门。
却看着陈瑛那惊魂甫定般的表情:“你……”
负手而立的陈瑛却又拿出一朵花来,白白的,很是剔透,像她刚刚用剑气画好的。
谢揽之颇为无奈地接过,笑着:“你又送我一束花……”
“阿栀,别生气了,好么?”
“我生什么气呀……你这个木头。”谢揽之心里还是有所芥蒂,“……用得着说两个不吗?”
陈瑛直想扶额,自己可真是。
“阿栀,我……”她抱着谢揽之,低声道:“我乐意的……第一句话是,'不,你确定是说这个吗',第二句话是,'不,别走开……'”谢揽之错愕着,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她的手已经在自己的背后捏成拳头。
陈瑛体内浮上一股热,灼得谢揽之有些不知所措。
“我……”谢揽之却心情大好,忽而觉得她幼稚得可爱,调笑着问道:“你想在何时?”
陈瑛咬着牙:“阿栀想在何时,我就在何时?”
她这坚毅的声音,艰难地发出,但掷地有声。
谢揽之很难想象她们这是在谈论一些不太光明的事。
她又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我何时都不想……”
陈瑛立刻举着手,像是赌咒的样子:“那我何时都不再生这样的想法。”
她正经的样子逗得谢揽之太乐:“骗你的……傻瓜。”她吻了吻陈瑛,“自然会有一个时日的。”
陈瑛放开她,嘴角弯弯,眼中酿着醉人的水光。
谢揽之戳了戳她的脸:“这样就很开心了么?”
陈瑛忽而觉着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变态了一点。
“想笑就笑,憋着干什么,那些克制的苦尝得还不够么?”谢揽之温言软语道,嘴角不曾落下,但眼神在言尽后略有飘忽。
“你有心事,阿栀。”
她难得有这么体察入微的时候,谢揽之有些欣慰地拉回思绪:“过去的事了……”
“小远……”
“嗯?”
“你是我见过的表情最生动的一个人……谢谢你啦,因为你,我好像又学会如何笑,如何哭了,我终于感受到,这些表情下最原始的本质了。”这些情不自禁而挥毫泼墨地表达,和她在一起,仿若也不是久远的奢望。
小隐之曾说的,希望她对别人不要太冷漠,对世界不要太虚伪,她嗤之以鼻。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以前是多么的极端,才知道这任情任性的来之不易。
陈瑛不明就里,但是看得见谢揽之的情绪,她笑着:“和阿栀在一起,也是我活得肆意的日子啊……”
她脑中却浮现着那些与母亲的儿童岁月,慈祥的母亲和调皮的女儿,岁月的画卷美得像神化中千年一发的大椿,幽静安然。她遗憾着失去,着急着挽回,对母亲叛逆,听从,紧紧握着残破的画卷,丢不下,放不开。
母亲让她杀人,而她只想修复这破裂的母子关系,对生命,她不在意。
可惜直到现在她好像才知道了,血糊不上烂纸。
那次她学会从放逐生命到尝试挽回,才懂世界的美不只那朦胧回忆的一幅。
心安之处,就是篇幅中的花园。
她默默卷上童年那遥不可及的残卷。
她幸运着,她能救了一次人,救了阿栀和小隐之。
谢揽之触动地笑着,贴在她的怀中。黑黝黝的心裂缝着,渗进一束阳光。
时间好像变慢了许多,她们随意走在这陆地上,看树上偶栖的小鸟,依偎在一起晒晒太阳,或者涉足岛上一片不大的树林,静听着水枯时娟秀的沟渠,看这如银色鱼鳞的纹路,明灭可见,穿梭在这薄雾氤氲的树林,阳光融进,金银交织。
她们尤其喜欢在庭院中的水池边立着,摸几把捞鱼的石猫,再找条胡凳坐着,谈天说地。
小岛不大,能用于消遣的事也不多。两个人学会了烧炭火,暖融融地围坐着。陈瑛太困了么,业已靠着谢揽之浅浅睡着。
谢揽之便安详地挂着笑,嗅着她发梢的气息,感受这冷燥却混着温热的冬天。
广阔的天空盖着这里,青石板的缝隙中挤出一些小草。被遗忘的回忆终于被风吹向她的大脑。
她快忘了。
她的心瞬间冷得像朔风一样,她侧头望着安详地人,拿此刻尚有温度的手,抚摸陈瑛的面颊。
陈瑛醒着,泰然自若地伸了一个懒腰,谢揽之随她一笑。
二人成功的在厨房煮出一个荤菜,不过已到很晚的时分。
陈瑛很兴奋地喝了一坛酒,实际谢揽之才看清她酒量这样差。
“你去睡吧……让我来洗碗。”谢揽之道,眼神占尽温柔。
陈瑛很想帮忙,谢揽之却总用一种安慰般的眼神,说着坚定拒绝的话。
陈瑛很遗憾这就分别,但乘着醉意,看着她的眼睛,她却朦胧觉着,觉得二人不会就此分别,她就温和而安心地回房。
谢揽之看着她背影,有些不真切地收拾碗筷,火光幽微,水池的水冻着谢揽之的手指头,厨房的窗被掀入一阵风
——多冷啊,这时旁边永远站着一个人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