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无忧眼中,不妄祸消失得很迅速,出现得也很迅速。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的大脑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只是听到耳边有一道劲风袭来,才意识到有什么朝向着不妄祸扑了过去。
随后再一个眨眼,不妄祸苍白的头颅便在地上滚了一圈,接着从他脚边滚到不远处的一个陡坡下面去了。
一时之间易无忧呆立在了原地,天色半明不明的,周遭树影恍惚可见,摇晃出了骇人心神的声响。他心跳如擂鼓,好似瞧见不妄祸脑袋底下是黑乎乎的一片,分辨不清对方是否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不能接受,浑身血液奔涌汇集到他的头脸,“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脸烫得厉害,愤怒的心情让他咬紧了牙关想要蓄力撕咬些什么才行。
他当下没能如愿——因为两条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向着坡下大步奔了过去。他或许就傻在这个地方,每每一着急,头脑就会因为转动太快而崩坏出事故,顾不上了自己的安危和利弊。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易无忧从前不是很懂,今天却彻底明了了,什么修为不修为、本事不本事的,他统统都抛之脑后了,只想亲眼看一看不妄祸的死活。脚下一滑整个屁股蛋子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在尘土飞扬中受惯性拉扯向前扑滚,最终双手撑地摔了个半趴的姿势,两手掌心皆被石子硌得火辣辣的刺痛。
然而痛归痛,他本人却直勾勾的只顾盯着眼前:万幸万幸,不妄祸的脑袋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
黑色的胶态粘稠物质膨大出了一个帐篷似的硕大圆形笼罩了不妄祸满身,后者整个人除了半边脑袋以外已经全然被拖进了“帐篷”之中,那玩意儿蠕动的同时会一并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像吞咽声,尖锐古怪是饿急了的程度。
因受到易无忧到来的惊扰,大量的黑色胶质瞬间向不妄祸头部这一端开始汇集,试图以更快的速度将他的脑袋全部笼罩起来。
危急关头,易无忧不愧一身大高个子的力气,向前一探身,他扑上去捧着不妄祸离自己手边最近的脑袋奋力争夺。为了更好的发力,他继续双膝跪地,佝偻着腰,两手抬着不妄祸下颌处就是使劲的一拔。
然而刚拔一下他就有些心疼了——平时怎么不觉得人的脖子能脆弱到这般地步?
无奈之下易无忧当即又狠了狠心,双手很干脆的插进黏糊糊的粘液之中,索性攥着不妄祸的肩膀往外拖人。他不知道眼前这黑东西的可怕之处,只是觉得它怪恶心的,所以很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与此同时,在幽冥魔宫中,有一位戴着半面鸟喙面具的小卒大踏步进了殿:“主上可在?我有事回禀!”
他衣着灰扑扑的不甚起眼,态度语气却有些高高在上的目中无人,尖锐的鹰钩一样的鸟喙面具下露出他清秀的口鼻,原来并非一个货真价实的粗鲁小卒。
“我找到吞痴的踪迹了!”他咧嘴大笑:“果然是在人界!自从寒冰界狱出了大乱子,咱们大玩一场的好时候就开启了!它一贯贪吃贪妄,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主上呢?快请他来,我要向他请命去把吞痴亲自捉拿回来!”
他兴冲冲的说完,从殿后走出来一个披发摇扇的白衣人物飘飘然接道:“宣永,主上不在宫中,你要请命,等下次吧。”
宣永立刻垮了脸:“下次?吞痴的踪迹岂能是好找的?孺平,你可莫诓我,错过了这次,下次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孺平面不改色:“随你等到什么时候,若实在不甘心,你大可先斩后奏把吞痴擒拿回来再上报。”
宣永急忙摇头:“我可不敢,擅作主张与吞痴接触,只怕主上知道了第一件事不是赏我,而是要活剥了我的皮,千刀万剐了我的肉!”
孺平扫他一眼:“你知道就好。别急,主上只是去灵界仙境见几位故人,去去便回。”
宣永摆摆手,干脆临时歇了这次邀功请赏的心思:“罢了罢了,且再由着那怪东西在外面逍遥一阵子吧,反正死在它腹中的倒霉蛋越多越好。”
于是已经倒霉了一整夜的易无忧在拖拽不妄祸正起劲的时候,忽感觉右手的袖子被拉扯了一下。他耳边还是轰隆隆的血流声,只能又远又近的听见一道声音喊着:“别白费劲了,没有用!”
他不明所以的抬头望过去,目光有些冷峻。
虽然实际上单纯因为疑问的同时没有了心情,是一位受了刺激的头脑不精明者,可对面的方稽还是被他盯得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你、你这么看我也没用……”
易无忧挺惊讶方稽能这么快就活灵活现的冒出来,并且说话做事还似乎恢复了条理,他歪了歪脑袋,一对黑眼珠黑得吓人:“你好了?”
方稽笑了笑,脸色是蜡黄里带着青,青得简直能透露出苦味来:“啊,对……好、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