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将破虏剑凌空竖起,置于肩侧一臂之外的距离,表明了自己一个非不能也,是不为也的和平态度。
他站上校场高阶中间那一层,立在六位太上长老之下,诸位同门师弟之上,开门见山就说道:“既然想方设法要给本君定罪,怎么半路又做起了绑架人质的勾当?”
太上长老冠元真人位居正中,他人生得白须长眉,耳如弥勒,明明一副再慈和不过的面相,语气却是森然的冷淡:“既知有罪,为何还不下跪认罚?”
他将眼皮缓缓一抬,根根雪白分明的睫毛看似柔软短促,却能在睁开之际带起一道劲力强风席卷向下首众人,修为不济的弟子站立不稳被吹得向后歪倒,四处袍裾衣裙猎猎鼓风作响。
周放照旧一派坦然地勾起唇角,几乎有些玩世不恭地回道:“本君实不知自己有罪,此次回来之前还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讨份奖赏来着。”
冠元真人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听起来怒不可遏又着实傲慢,好像他习惯了别人只因一个脸色或者不甚耐烦的语气就被他震慑得吓破了胆子,一旦他不表现一个高深莫测的姿态出来就是自降了身段。
于是冠元真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复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打坐,是他右手边的素好真人同时睁开眼接腔说道:“你犯下杀人灭门的滔天大罪,又勾结魔修偷盗仙门至宝,种种罪行已被昭告天下,可你却知罪不改,还满口狡诈胡言,真是孽障!”
她骂完这一句也再次阖目不语了,是剩下的四位异口同声跟骂了一句“真是孽障!”,声浪携带威势层层叠叠的传达出去,震得四方山林树木一片哗然之声。
执法堂的六位太上长老乃是从小一起修炼至今的同门,修得也是不分你我、心神共享的一体之术。这种功法玄妙至极,炼得好了可谓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有一人修为提升,剩余五个也会紧跟着进阶。
他们六个依次轮流睁眼休息,剩下的则抓紧每一毫厘时间用来修炼。
六人还仿效八仙起了个名号叫做六圣,日夜形影不离,一旦对上外敌,六圣也是群起而攻之,从不讲究什么一对一的江湖道义。
周放鼎盛之时都觉得他六个难缠,此刻更深知是狂悖不得了。
然而他气性上来还是忍不住说道:“知罪与否,横竖本君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倒不是说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但好歹也是恭恭敬敬配合着诸位。六位长老霸道惯了,然而本君也不是什么雅量君子,咱们互退一步不是最好?你们合力污涂了一个屎盆子出来,不知从哪个身上屙出来的屎,仗着本君心软好说话,威逼本君捏住鼻子看一眼也就算了,难道还指望本君当真认到自己头上来?”
他还有更难听的话想说出来,心中实际觉得认下无中生有之罪跟被逼着吃屎没什么两样了,可这话实在恶心,单是想想都觉得反胃。若要在众目睽睽下高声说出来,他还真没这个厚脸面。
六圣闻言齐声怒喝:“满口污言秽语,果然已经一副魔修做派!饶你不得了!”
隆隆的声音有男有女,回响在周遭山谷之中一荡接着一荡,最终的回声久久不散成了一缕幽远如蚊的颤音,听得周放心中烦得厉害。
他废话也不多说了:“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爱饶不饶。”
接着指了指身后被绑的弟子们,只是命令道:“把他们放了,然后立下明心誓言咒,说明此后决不再找他们麻烦,也不许座下弟子纠缠,任本君一个人随你们处置就是了。”
冠元真人闻言再次带起着一阵浩浩狂风睁开双眼:“此时此刻,已没有你能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话音未毕,周放就已经忍无可忍。
“铮”的一声剑鸣响振琼霄,是他将破虏一挥,斜插进了冠元真人座前三寸。
地面石砖轰隆裂出道道深缝,一掷而去的刚劲剑气也同样带起一阵急风吹迷了冠元真人眼睛,周放恨声嫌弃道:“睁眼就睁眼,瞎震慑什么呢?咱们也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你看着我长,我看着你老,谁还不知道谁?”
冠元真人年纪的确是很老了,可以说是老而不死,尤其是他自认空有一身本领,修为却已停滞不前多年,时至今日都无法进阶。
所以要说论一论天底下谁是他最看不顺眼的人,那么首当其冲的必然就是天赋极高,还有一对天生灵根仙骨的周放了。
“你胆敢对宗门同道动剑!”冠元真人抖着胡子怒喝了一声。
他本来年纪就大,加之脸型圆润,脸上皮肉皱巴巴的松弛下来,便是老得没有了男女之分,有着一种别样的老太太式的慈祥。
他尖着嗓子提声一斥,那老太太的神态在他身上就更加活灵活现了。
周放嘴角一翘,简直有些忍不住笑了。
忍不住就不忍了,他恶狠狠地换了张冷脸,任凭缕缕黑气沿着下腹伤处向周身经脉游走:“好声好气与你们说话不听,非要逼着本君动手。饶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你硬不把本君放在眼里,本君就是一气之下杀了你,你又能怪谁?!”
边说着,周放五指成爪虚空一抓,破虏剑插在石缝之中突然急速震颤了起来,然后只听一声好似龙吟虎啸的尖锐剑鸣响起,它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汹汹攻势直指了冠元真人额心正中。
“大哥——”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