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盈的呼吸声几乎叫人听不见,萧承煦捏了捏她的手,继续道:“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凑热闹了,可我那个时候忙于功课,一次也没带你去过庙会,那年上元节你自个儿去等会还落了水。其实那天我瞧见你了,只是料想你身后跟着侍卫不会有事,加上你一直避着我,这才没同你打招呼,却没想到,后来你被人群冲进了河里,对不起啊玉盈。”
屋子里很暖,苏玉盈的手却仍然有些凉,萧承煦将她的手贴在暖手炉上,再用自己的手包住,好叫那热气儿传到她的手心里,他接着道:“那年在雍临你为我挡下了苍鹰一击,那是你说,我小时候救过你许多次,便当是你还我一次吧,既然都已经还了,如今怎么又是闯军营又是上殿求情呢?”
说着说着,萧承煦便低下头去,一颗泪砸在了暖手炉上,洇进了外头隔热的料子里,他抬头抹了一把脸,眼泪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滴,竟有些哽咽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玉盈,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给你放妻书了吗?你只管收拾好东西离府,去找淑妃也好,回苏家也好,何必如此?你的恩情,我还不完,你的感情,我亦无法回报,纵然此生我和茗玉已经没了可能,但是……但是……”
他说着但是,却不知道“但是”之后该说些什么,只是转而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总是说些难听的话来气我,可如今你躺在这里,我倒宁愿你是那个只会气我的苏玉盈,至少这样,你是为了自己痛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他说着便又说不下去了,也顾不上拿帕子,抬起袖子便往脸上抹。
“玉盈,我有时候会想,我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娘被我最信任的哥哥害死,皇位他也夺走了,他娶走了茗玉却又不肯好好待她,如今对我生了疑心,这一回,他是真的想杀了我……他杀了我母妃还不够,还要杀了我,也许日后还会杀了承轩。如果……如果不是你们肯耗尽心血来救我,恐怕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
萧承煦后来又说了许多话,尚在昏睡中的苏玉盈自然是一句也未曾听见。许是将情绪都宣泄出来了,加之在牢里夙夜难寐,哭累了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比太医来得更早的是萧承睿的圣旨,萧承煦闻言活动了下压麻了的胳膊,起身去屋外接旨,大意是萧承煦此次虽被构陷却也是办事不力、识人不清,罚他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月,燕王妃虽是救夫心切,却违背军规,加之殿前失仪,病愈后移出中厅,去偏殿思过。
萧承煦木着一张脸接了旨,再次醒来,他仍是那个需要隐忍再隐忍的燕王殿下,唯有如此,他才能护住那些自己最在乎的东西。
他回身看向屋内,如今,他需要用性命去守护的东西又多了一样。为父皇的期许、为母妃的牺牲、为茗玉的自由、为承轩的扶持、为严海等人的追随、为他自己的野心抱负,也为了苏玉盈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