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素汐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王爷，不好了！王妃昏过去了！”

“什么？”萧承煦站起来，喊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苏玉盈烧了一天一夜，昏昏沉沉的，药喂了又吐，萧承煦不敢离开一步，生怕她一个人躺在那悄无声息地就去了。翌日下午，太医下完针后，苏玉盈终于掀开了眼皮。她没什么力气，每眨一下眼睛似乎都要耗费许多力气。她将目光从头顶移开看向身旁的萧承煦，缓缓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承煦握着她的手想挤出个笑来，尝试几次却又失败了，只得低下头看向交握的双手道：“说什么胡话呢？太医说是邪风入体，好生将养就会没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玉盈却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可兰，那个原本死在城外庄子里的女人，如今可兰没死，还好好的待在王府里，会不会死的就是她了？一命换一命？想着想着，她便喃喃道：“我早就应该死了……早就……应该死了……”

不知为何，萧承煦竟听得落下几颗泪来砸在自己的手背上，先是温热，随后变冷，连着他心里的几分慌乱也一同冷了下来。

许是她自个儿并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这回一病竟然一个月都未曾起身，萧承煦每日里除了公务便是往苏玉盈这儿跑，私下里萧承轩都没见着他几面。萧承轩这心里还纳闷儿呢，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同嫂嫂感情这么好了？许多年前，苏玉盈爱慕过萧承煦之事他是知道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哥对贺兰茗玉一心一意，就总是避着苏玉盈，如今瞧着倒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承煦有一块心病的缘故，当年先王萧尚远死时他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沐王妃死时他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如今苏玉盈一病不起，他怕哪一天他不在府上的时候，她真的撒手人寰了。

成婚三载，他从没能为她做些什么，她却冒死救了他几回。他从不觉得她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救命之恩自当相报，从前她要的是情意，他给不了，如今不过是一份安稳与荣华，他萧承煦又岂会吝啬？

萧承煦坐在软榻上，看她正靠坐在床头，芸儿给她喂汤药，那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冷不丁叫他想起那年他去西齐为先王找解药之前，她跑到书房来给他送马靴与荷包，他不肯收荷包，她便瞪着他流泪，最后一拍桌子气鼓鼓地走了，溅得墨汁到处都是。那个时候，那双眼睛里多少还是有几分生气的。可如今呢？她嫁进燕王府数年，眼睛里的火竟是一日日地熄了下去。

大婚那日他曾说过，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终究还是食言了。

愧疚与后悔在心中滋长，几乎要将萧承煦淹没，他忽然有些害怕看见苏玉盈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却又不肯离开这院子半步，便一日日地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日夜煎熬着，仿佛这样，他就能弥补一些错过父亲母亲最后一面的悔恨，能弥补他心中对苏玉盈的亏欠。

而苏玉盈并不知道他作如是想，也不想知道，那从前珠圆玉润的脸盘如今瘦得两颊都瘪了些，显得本就大的眼睛更是凸得叫人心惊。自打在此世睁开了双眼，她便一直都觉得好累，此刻仿佛真的要支撑不住了。她死后会去何处？还会重新再睁开一次眼睛吗？苏玉盈想，即便真的要再来一次，她要向孟婆讨一碗汤喝了，好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

萧承煦走近前来，握着她的手道：“玉盈，眼看这年关将近，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我的封地你还没有去过吧，我带你去看看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玉盈轻轻嗯了一声，萧承煦抬眼，便看到她又睡着了。他扶着人躺下又盖好被子，轻轻撩起珠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