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子书房领了旨,孟韫命齐柏率领一百缇骑,一行人纵马直往赵府而去。这阵势铺天盖地,气势汹汹,街上行人皆不敢侧目,低着头做自己的活计,甚至有人吓得打颤。
东厂出街抓人了。
这花花绿绿的公服穿在身上,又声势浩大,其意味不言而喻。这非等闲的案子,而是惊动皇帝的钦案,定然是惊天的大案。
齐柏在众人前打头,只稍逊于孟韫侧后方几寸,打眼一看便是冷面少年,年少有为。
行至赵府门前,他率先下马,上前叩门。
府门紧闭,无人应答。齐柏皱着眉转头,见孟韫的脸色也不好看,便凑近几分,用二人可闻的声音小声道:“孟公公,这儿有些蹊跷。”
孟韫掀起眼皮,觑他一眼,冷笑着:“谁说不是呢?”说罢一抬手,做了个“去看看”的手势,示意齐柏翻墙入赵府。
齐柏只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纵身凌空而起,眨眼间功夫已然跃上赵府墙头,三两步踩着瓦片跑去了。
这身手堪称一绝,正是齐柏年纪轻轻便跻身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的缘由。
孟韫瞧着他矫健的身段,还面色含笑,不经意向身后众人吩咐,让他们学着这身本事,往后才能为万岁爷办好差事。
可没多会儿,他便笑不出来了。
赵府的大门从里面开了,齐柏脸色煞白,凝重而望:“没一个活口。”
孟韫的脸色也煞白了。
赵德安自革职待罪以来,便由刑部拘押入了诏狱。赵府内一干人等,自有御前侍卫在外看守,不许出入。
凡有动静,必是要报知东厂的。
“孟公公,账册财物也不见了。”一缇骑上前来禀报。
萧憬命他来抄家,若是落得个人财两空,这可如何复命呢?此次前来本就是要根除赵德安,再顺着这条线儿,向上追究,可如今赵德安此处的线索都断了……
索性,直接往上去。
孟韫在众人投来的听令目光中,长长叹了口气,抬起袖口半遮住眼睛,仰望那天边的耀眼日光,幽幽道:
“先将这处料理了,咱们再去韩侍郎家。”
这话音刚落,缇骑纷纷前去抄查,将这内里空空的府邸搜了个底朝天,而齐柏却一皱眉,非但不去搜,还满面疑色觑着孟韫。
他斗胆问道:“孟公公,陛下可没吩咐去韩家。”
孟韫擅自做主,不知是何意。
齐柏虽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兼着镇抚使的职责,却是隶属于东厂的。尽管质疑孟韫,却最终不得不听其号令。
只见孟韫定定看他一眼,踱了两步凑近上来,在齐柏耳边,悠长道:“别坏了万岁爷的好事。”说罢意味深长地挽起眼刀,狠狠瞧了他一眼。
齐柏眯了眯眼睛,沉默半晌,“是。”
百号人将这空荡府邸搜刮一番,派了一腿脚快的缇骑,去寻仵作验尸。孟韫则连那些枉死的男女都没看上一眼,便带着人又上马去了韩府。
此时韩易之还在兵部任上,并未归家,因而东厂缇骑闯入时,府中人皆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韩易之的发妻姜氏迎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番乱象:
满眼大红曳撒的锦衣缇骑,钻进府中各个角落,不顾耳边的惊呼,横冲直撞,造出天翻地覆的声势来。家仆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各自找了安宁角落,生怕这场祸事牵连到自己。
婢女随着姜氏上前,虽也眉眼畏缩,却还撑得住场面。
“敢问这位上差,我家犯了什么罪?”姜氏细长的脖颈紧张地凸出三两根筋,强作淡定的面容,实则在掩盖浑身颤抖的惊慌。
可这硬撑的体面,却如石沉大海,注定是换不回什么的。
孟韫只是眼角瞥她一眼,悠然上前两步,唇角挂着奸诈的微笑,挑眉道:“卖官鬻爵,行贿受贿。”
姜氏霎时瞪大了瞳孔,红唇轻启,蹙起的细眉惹人怜惜。
可她拳头一攥,扬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说着还要上前与孟韫理论。
婢女紧忙拉住她。
孟韫瞧她这副样子,呵呵一笑,抵身上前,面上仍挂着奸笑,口气却在二人听得见的范围内,放得极其严肃。
他几乎是沉着嗓子:“夫人认为这卖官鬻爵的罪过大,还是投毒杀人的罪过大?”
姜氏握着婢女的手,差点站不住。她眼波流转,满面质疑。末了,颤抖着说:“他不会的,他……”
正两相对峙着,一缇骑跑来,却不敢吱声。
孟韫回头一眼,“何事?”
缇骑道:“孟公公,后院埋着几个大箱子。”
姜氏陡然一惊,忽而记起前些日,韩易之归家后说要将后院修葺一番,便找来许多不明来路的泥瓦匠,在后院待了两日,才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