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哥，你的眼睛......”小秋贴近了顾夏，伸手在顾夏面前摆了摆，

“哦，没关系，找机会应该能治好。”顾夏准确地抓住了小秋的手腕，小秋惊讶得张了张嘴。

“哥哥，你没事就好。”酸枣看着顾夏，眼里有了点点泪光。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们要尽快离开。”阿杰收了手中的长剑。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需要确认，可能要再下去一趟。”顾夏面向阿杰，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和你一起下去；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如果有情况立即喊我们。”阿杰并非担心顾夏的安全，只是想知道黑水牢里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哥哥。”酸枣有些担心，顾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示意她放心。接着顾夏和阿杰就依次跳入了黑水牢。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你和我一起跳下来，一会可有办法上去？我可是不会背你的。”顾夏故意逗阿杰。

“我自有方法。你为什么一定要下来。”阿杰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这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找一个人。木叔叔，我的朋友来找我了。”顾夏走回了之前木涛给他刻石头的地方，等了两盏茶的时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后。顾夏缓缓蹲下了身子，用手试探着在地上摸索。

“你在找什么？在你的三点钟方向，距离你二十厘米远的地方有一片碎石，应该是有人故意用内力震碎的。”阿杰低头瞥了一眼说。

“看来他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顾夏笑着低下头。

“是什么人。”阿杰握紧了手中的刀。这把刀窄而长，刀鞘是纯黑色的，上面没有一点暗纹，显得极为阴沉。而刀的顶端坠了一只红黑相间的平安扣，看上去有些突兀。

“一个可爱的人。”顾夏故意卖关子，阿杰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再追问。

出黑水牢的时候，顾夏让阿杰先上。阿杰不会顾夏的二十步轻功步法，却也有自己的办法。他将长刀塞向腰间，而后轻轻一抬手，衣袖里的飞爪便“嗖”地一声飞上了洞口，牢牢抓住了地面。

“看来为了救我，你们的准备很充分。”顾夏还想搭一下阿杰的肩膀，结果晚了一步，阿杰已经拉住飞爪，向地面飞去了。

顾夏轻轻一跃，搂住了阿杰的腰，阿杰凝着眉头微微挣了一下，但动作不敢太大。毕竟飞爪的承重能力有限，如果闹出太大动静导致飞爪断裂失灵，就得不偿失了。顾夏计谋得逞，露出得意的笑容。

正在这时，一阵响动声传来，洞口处滚下零零散散不少碎石，抓在洞口地面的飞爪也松动了，眼见阿杰和顾夏就要像叠罗汉一样掉回黑水牢。顾夏一挑眉毛，勒紧了搂在阿杰腰际的手臂，然后施展轻功，连踏十八步，拖着阿杰一起跳出了洞口。

“怎么回事。”顾夏轻喘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不对啊……”阿杰喃喃自语道，

“顾哥，我们先赶快离开这里，一边走一边解释。”小秋心急道。

“哥哥，你是不是很奇怪今日我们在此闹出这么大的动作，为什么午土宫的人还没有杀来？”酸枣走近顾夏，牵住他的手，引着他紧跟小秋撤退的步伐，四人之中阿杰走在最后。

“除非，沙漠里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奴隶发生暴乱了。”顾夏停住了脚步，“是炸药？刚才的声音是炸药？你们，太冒险了。”

“不是为了你，我们何苦要冒险。”阿杰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关键问题是，你们真的以为只有你们能做炸药吗。你们能做到的事，骆驼棚里一样有人能做到。不过是拼凑原料，然后按照一定比例和方法进行制作。现在看来，散布在地下宫殿的炸药远远超出了你们的预计。你确定现在事态的发展还在你的控制之内吗。”就在他们沿路线撤退的过程，又有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

“是，你说的都对。那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阿杰先前迈了半步，自己的鼻尖几乎贴在了顾夏的鼻尖上。

“好了，我们难道不该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吗。”酸枣拉了一下阿杰的袖口。

“那个……我们还按照原计划撤退吗。”小秋咽了一口口水。

“恐怕，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顾夏听到了脚步声，不是近在咫尺，他们大约还有两盏茶的时间可以犹豫，“你们先走。”

“哥哥。”酸枣双手握住顾夏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现在那两下子可以挡住午土宫的人吧？”阿杰轻笑一声。

“哥哥，我不会让你留下的。如果一定有人要留下，那就让我替你留下来。”酸枣松开了握住顾夏的手，然后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小枣！”顾夏脚下踉跄，只触到了酸枣的一片衣袖。

这个时候阿杰才反应过来，原来顾夏想的不是一个人去对抗午土宫的杀手，而是去牺牲。这一刻，阿杰心中又羞愧又后悔。接着顾夏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扯着他和小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并按照原计划前往阿杰的住处暂避。

小秋离开骆驼棚以后，也选择到远目殿做仆人；而酸枣则在唇枪殿侍奉。原本他们救完顾夏，把他送到阿杰的地方后，就应立即解散，回自己的宫殿和住处。谁知现在出了岔子，酸枣此时恐怕已经被午土宫的人押走审讯了。

“顾哥，阿杰，现在怎么办？这次的事情闹大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小秋关上房间的门窗，压低了声音说。

“有水吗。”顾夏不熟悉阿杰的房间，贴着小秋的身边没动。

阿杰把顾夏按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又递了一杯茶水给他。顾夏先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又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字：这里不安全，你们在我手心写字。

阿杰：有人复制了大量炸药，并在宫殿埋有多个爆炸点。以目前的形势看，应该已经造成了一定损失。午土宫的杀手对此一定会追查到底，杀一儆百。

小秋：现在酸枣被抓去了，我们要怎么办。

顾夏：现在是什么时间。

阿杰：东景六年八月十二卯时。

顾夏：小秋，去探消息。午土宫的人想从小枣口中得知暴乱的详情，目前来看她人是安全的，只是撑不了太长时间。

阿杰：你呢。

顾夏：我留下；小秋子时再来。

小秋：我先走，小心。

顾夏：我饿了，好多天，找点吃的。

顾夏在桌上留下这行字后，阿杰落在膝盖上的手攥了起来，他对顾夏无可奈何，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阿杰又递了一杯茶水给顾夏，然后出门去找吃的了。

这一场暴乱始于奴隶，之后又上升到了仆人层面，部分宫殿的仆人也先后参与到厮杀中，导致暴力事件不断升级。仅第一日，午土宫就抓捕相关涉事人员共计一千八百三十二人；整体死伤人数预计在三百人左右。

阿杰把炒米饭摆在顾夏面前，喷香的气味引得顾夏吞了几口口水。

顾夏：你做的。

“嗯。”阿杰轻应了一声，随后又在顾夏掌心写字：我去上工，你留下。事态严重，暂抓千人有余，死伤过百。

顾夏：照目前的形势，我们没可能全身而退。倒不如。顾夏写字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阿杰紧蹙了眉头，静静地等顾夏的下文。不如，你和小秋把我交出去。这样一来，你们便可保全自己。

阿杰：我愿意把你交出去，不过，小秋。

顾夏：因为他相信我，所以他会听我的话。

阿杰不动了，不再写字，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起身给顾夏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把茶杯塞到他手里。顾夏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炒饭，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继续写道：不要太感动，我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是为了救我自己。如今我瞎了，在沙漠的档案里落了文。0733这个序列号就应该变成黑水牢里的一个死人，眼下我一旦被人发现定是死路一条。不如趁此间混乱，想办法重新拿回奴隶的身份。

阿杰：你要怎么做。

顾夏：还没想好。

屋外忽然有人疾声拍门，大喊道，“阿杰，出事了。组长让我们迅速集合，上面有事召集。”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阿杰应了一声，然后在顾夏掌心写：躲好。

阿杰跟着远目殿的人来到一片圆形的空场，这本是地下宫殿内的一处试练场，无论是仆人还是杀手都会在此处定期举行公开的训练和比试。而此时试练场上整齐地排满了人，前一排人跪在地上；后一排人站在前一排人的身后，手举长刀，面无表情。这样的组合一共站了四十排。

来到试练场的既包括从骆驼棚被仆人赶来的奴隶，也包括暂未出任务、留在沙漠里的各个宫殿的部分仆人。阿杰观察了一下，来这里的人都是编号在05以后的，这意味着他们来沙漠不足五年。上面的人恐他们有二心，于是特意把他们叫来，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阿杰的心提了起来，他担心酸枣也在场上的这群人中间。

这时随着不知从哪里传出的一声大喝，第二排手举长刀的杀手猛然落刀，像切西瓜一样，砍掉了前一排人的首级，速度之快令人遍体生寒。而后这一排的杀手将没了头的尸体丢到场地的一侧，并退出场地。跟着又是一声大喝，第四排的杀手又砍掉了第三排人的首级，然后把没了头的尸体扔到场地的另一侧，并退出场地。

就这样不停有人头落地，无头的尸体不停地被抛弃到场地的边缘。而被砍头的队伍并没有减少，退场的杀手会将新一批犯人带上场地，并等待行刑。这一场漫长的酷刑持续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所有到场的奴隶和仆人几乎都要忍不住呕吐。而犯人的首级从场地的中央，滚落到边缘。有的怒目圆睁，有的紧闭双眼，有的泪流满面，有的愁眉不展。

阿杰蜷缩在袖口里的手满是汗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行刑的场地。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女孩很坚强也很镇定，她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人群，然后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阿杰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猛然闭上了双眼，他不能，他不愿看到她亲眼死在自己的面前，却始终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场大屠杀终于还是结束了。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背叛的下场。小小的奴隶胆敢在沙漠里掀起风波，这就是代价。所有的人听清楚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午土宫会与辰火宫合作，将有关此事的人铲除得一干二净。若有知情不报或故意隐瞒者，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阿杰是和小秋一起回到房间的，他们面对顾夏迟迟不知如何开口。顾夏闭着眼睛坐在阿杰的床上，大概是在练功，“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但我知道早上死了很多的人。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你们的身上却还有很重的血腥味儿。或许这血还有小枣的，对吗？”

阿杰和小秋没有说话，只是小秋微微张开了嘴巴。

“把我交出去，现在，立刻，马上。这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