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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神女之死1:初到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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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景二年七月初二,晴,有微风

四肢酸痛

今日已是我来到东郊温泉的第三天。严先生说,解毒的事情进展很顺利,接下来他会换一种方法帮我控制我体内的剧毒。拜向峻所赐,小风现在还躺在隔壁的房间里昏迷不醒。两天前,我经历了迄今为止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逃亡。虽然我的意识在整个过程中愈加模糊,但我绝对不会忘记向峻对我们穷追猛打的那一幕场景。既然他这么希望我死,那么我更要好好地活着,让他心中的那根刺埋得更深一些。

二十九日晚,我喝下了严先生事先准备的汤药。之后,我令王陆进来给我送夜宵,让他察觉我的异常。后半夜,王陆请了医师过来给我看诊。这时候我的情况已经算不上太好了,四肢酸软无力,连杯子都拿不起来。医师觉得不对劲,而严先生手段高明,他一时并未看出门道。无奈之下,医师将此事上报给了季翀,请他再做决断。

季翀正拿着我当黄金屋的噱头为这门生意造势,若是我断了气,他的戏也就没的唱了。所以没过多久,季翀亲自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叶德明。他们大抵以为我是毒发了。叶德明一摸我的脉就知道不对劲,他们遣了其他人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我们三人。

叶德明冷着声音说,你找其他人替他看过了。

季翀沉着声音,他现在不能死。

我医不了了。叶德明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却隐约透着几分不悦,此人的手段不在我之下,我既看不透他的手法,自然不能妄下诊断,否则他只会死得更快。

你真的没法子?季翀的声调提高了一些。

你再找那人来看不就得了。叶德明不耐烦地说,把手从我的腕间收回去。季翀沉默不语,恐怕心里的火已经烧到了季春的头上。叶德明大抵被季翀的气势所迫,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情不愿地说,宫里的太医院自有一套法子,或许有人能救他。

季翀闻言便差人连夜去了王宫,事前我们已与太医院的傅迁打了招呼,他是平靖公主的旧人,一直站在我们这边。傅迁是夜在太医院当值,很快来到幽王府上为我诊治。用他后来的话说,他当时完全没有看出我的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我是中毒了,并且是毒上加毒。不过他依旧故作镇定地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对季翀说,我体内的毒需配合温泉水救治。

傅迁的话已经摆在了这里,与此同时,我的状况也越来越差。季翀别无他法,最终还是同意将我送去东郊温泉。随行在侧的是傅迁和他的药童,马师傅、王陆、季翀的两名贴身随从,以及小风。至于季翀让小风跟着,许是怕我死在外面,无人收拾尸骨吧。

在用药大约三个时辰后,我被送上去了东郊温泉的马车。王陆和季翀的两个随从在马车上照看我,傅迁和他的药童在另一辆马车上,马师傅和小风则骑马随行。队伍未行出皇都时,仗着幽王府的令牌,一路还算安稳。可一出了皇都,我们便被围了。

我那时昏昏沉沉的,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兵戎相交的声音就把我包围了。我听到耳边有声音说,是冲着我们来的,得有四、五十人。你杀出去,回去递个信儿给老爷,看看如何是好。听这话的内容,说话的是季翀的亲信。很快,马车里空了一个位置,有人回去给季翀报信了。我悬着的心丝毫没有放下,在我看来,季翀不会为了我与向峻大动干戈。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冰冷的刀剑刺进了马车。刚开始季翀的人尚能抵挡,后来我感觉耳边一热。一抬眼皮,那人已经被捅穿了胸口,大片的血液涌了出来,流到了我的脸上。这时,躲在一旁的王陆突然把我扛了起来,朝马车外面跑了出去。一出马车我们毫无意外地遇到了更猛烈的袭击。我就像是一块新鲜的腐肉,闻到味儿的乌鸦全往我这儿飞来了。而我却毫无自保的能力,连从王陆手里挣脱下来都做不到。

王陆应当是不怎么会武功,背着我慌不择路。危急关头,马师傅杀来,将我从王陆的背上解救下来,把我安置到傅迁的马车上。傅迁的马车走在我的马车后面,因小风和马师傅将敌人截在道路前方,故而这辆马车没有成为对方攻击的重点。

傅大人,带着四少爷从北面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能回头。拜托了。我听到马师傅嘱咐傅迁。从皇都到东郊温泉的路线图一早交到了傅迁的手中,他知道当下的情况应如何绕道前行。

我们会的。傅迁答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马车已经动了,一丝冷风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我想张口说话,却始终发不出声音,神智也跟着涣散起来。透过被风吹起来的窗帘,我隐约看到了小风的身影,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他飞扬的白色衣角上血迹斑斑,离我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一片血色的薄雾之中。

我醒了以后,傅迁告诉我,小风一直都跟在我们的车后,保护我们离开。不论身后的敌人有多么凶猛,小风从未让他们越过自己的那一条界限。始终没有一个敌人威胁到我们所在的这辆马车。直到最后,敌人追逐的脚步渐渐消失了,而小风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黎明中。

傅迁说,他中途好几次想停下来,但一想起先前答应向岚和马师傅的话,他一刻也不敢停。他原以为小风不会有命了,没想到的是,当我们抵达东郊温泉一个时辰后,小风也到了。他身上流了很多血,手里紧紧握着佩剑一念。接着猛然倒在了厢房的门前,傅迁和严先生听到声音都吓了一跳。出门见了人,更是心神一震。

我听到这儿,心里着急起来。严先生扶住我,他没事,只是还在昏迷。严先生叹气道,见到他以后,我觉得这孩子真像是一个杀人的机器。而下一秒,当我扶在他的肩头,他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就像稚子一样清澈和明亮,他笑了,他说别害怕,我把他们都杀死了。单听这一句话,我只觉心惊肉跳。而串联起因后果,我内心又不免动容,大概知道他是把我当成了你了。

不过至此,我有几分佩服这孩子。他能生存下来不是侥幸,而是他足够强大,也足够坚定。坚持他走下来的不是万物楼杀手的本能,是他心底要誓死保护你的决心。我现在明白了,即使他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也早已被你驯服了。

或许,从来都并非是我驯服了他,而是他征服了我呢。我不禁喃喃自语,又立即追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在昏迷,昨晚发了热,早上已经好一些了。刚到这里的那天,我和傅大人除了将他扶到床上以外,完全近不了他的身。所以直到前一日,傅大人才为他清理和包扎了伤口。只是,他手里一直握着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下来。我们担心若是硬抢,会引得他伤口崩裂,只得作罢。昨天这未处理的伤口发了炎,人就烧起来了。

我去看看。我的气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整个身体也轻快了不少。

严先生轻笑道,走吧,我带你去看他。

小风就在我隔壁的房间,他背对着门口侧躺在床榻上,右手紧紧握着长剑,左手拦过胸口握在右肩的伤处。他的皮肤很白,因而衬得这些伤口和血迹愈加的狰狞和可怖。小风紧闭着双眼,眉尖微微蹙起,嘴唇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我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小风,已经没事了。我们没有危险了,把剑给我吧。我低着声音和他轻声说,然后从他手里把一念取了下来。我把剑递给严先生,就放在桌边,他能看得到的地方。

严先生点了点头,他身上还有伤口没有清理,要抓紧处理了,要不入夜还是要发热的。

先生照顾我们这两日辛苦了,我来替小风清理伤口吧,省得他不听话。我看着小风,只见他眉宇间的不安已经去了大半。

好,我和傅大人去准备饭食。这里很清静,没有外人。严先生说完这话便合上门离去了。

小风身上的大部分伤口已被傅迁仔细地处理了,但一些严重的伤口仍是透过纱布渗出斑驳的血迹。我小心翼翼地拉下他的内衬,为他重新上药和包扎。其间,小风时不时地皱了眉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于是,我身体上同样的部位,也好像是被刀剑砍过一般,隐隐感到了疼痛。

我用袖口帮小风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很快就不疼了。

小风身上有四十余处伤口,肋骨断了三根,左小腿有骨裂,待我替他清理完伤口,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把手覆在他额头上,不是很热,希望晚上不会再烧起来了。我从旁取了水,用手指蘸着喂了小风一点。

入夜后,这里的温度低了下来,我点了火盆取暖,这会儿正好让我瞧见小风那染了血色的白袍。这衣服搭在屏风上,看来是还未来得及丢弃。我猛地把它攥在手里;支离破碎、血迹斑斑。我闭上了眼睛,将白袍扔进了火盆里。

门外传来敲门声,公子,先吃点东西吧。是严先生。

放在门口吧。我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背对着门口说。严先生并未多言,很快离去了。

傅迁做了一碗炸酱面,我饿了不少时间,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小风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我也有几分困倦,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先前傅迁在房间里点了香料,来驱散浓重的血腥味儿。现在这里只余下了一点药香,清清淡淡的,和小风身上原本的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很快睡了过去。

——《季夏札记,东郊温泉》

第二天中午,阿杰带着冯佑诚和范明轩满载胜利的果实下了山。他们到客栈的时候,顾夏和小秋正在大堂里吃涮锅子。因热气升起的白雾模糊了顾夏微微泛红的眼角,范明轩阴着脸提走了顾夏手里的筷子。

“吃什么辣的,伤还没好,不怕发炎疼死你。”

顾夏讪讪地收回想要抢夺筷子的手,重新摸了一副新筷子。说起来,顾夏本不大能吃辣的,可失去味觉以后,他倒是喜欢上了。味道虽然尝不出来了,辣的感觉却没有消失。比如,他现在觉得眼眶和后背都微微发热了;这是因为辣是一种痛觉。顾夏换了筷子重新在鸳鸯锅的白汤里夹菜,这会儿,范明轩、阿杰,和冯佑诚也依次在桌边围坐下来。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就要出新任务了。”小秋一边夹菜一边说。随着近来伙食质量的提高,小秋愈加强壮和结实,比刚出沙漠时长了十多斤,是五人中最高大和健硕的。

“什么?新任务?有新任务了?”范明轩拧着眉头,显然对这个新消息有几分不快。

“我也觉得这任务来得太快了,昨日我们一进客栈就收到这个消息了。”小秋压低了声音,有几分神秘地说,

“他们无孔不入,这不出奇。下一个任务在哪儿?”阿杰取了小酒壶自斟自饮,心情全然不似冯佑诚和范明轩那般低落。

“在山阴县,顾哥说,我们这次要去查案子。”小秋把“查案子”三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

“查案子?”范明轩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正好与他对面的冯佑诚面面相觑。

“路上细说。”顾夏从热气后面抬起头,雾气湿润了他额角的发丝,水雾冲淡了他眼底的冰冷。此时任谁也无法看出他竟是操纵了阿拉万古山时局变化的幕后之人,他神秘而沉静,如同阿拉万古山一样迷人。冯佑诚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立即埋下头继续吃饭了。

午饭以后,五人离开客栈继续赶路。他们停在马厩里的五匹马引来不少人驻足,这马不仅毛色干净漂亮,而且双目有神,只一眼便知晓是良驹。这五匹马有两匹是小秋和冯佑诚带来北下关的,还有一匹已在下山之时被阿杰选走了,眼下只剩下两匹马尚且无主。

范明轩先上前一步牵走了形容更高大的那一匹白马,给顾夏留下一匹枣红色的矮马,顾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笑了。随后五人翻身上马,在不少人的张望下疾驰而去。在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一个朦胧的身影,一直等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转身离去。

“换了马,果然跑起来快多了。若是顺利,咱们明日下午就进山阴县了。”出了人挨人的地方,马儿撒欢似的跑了起来,小秋的声音在疾风中忽大忽小。

“师父,你快说说这查案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还要当一次青天大老爷?”范明轩骑着马蹿到顾夏的身边,他如今在马背上已是游刃有余了。

“沙漠自是不会多管闲事。”顾夏答道。

“死了什么人。”阿杰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死了人呢?”小秋疑惑道,

“直觉。”阿杰低了一下头。

“真死人了?死的什么人?难不成是沙漠里的暗桩;还是杀手?”范明轩一听说死了人,好奇心更重了。

“死者和沙漠并无直接关系,但她的身份特殊,恐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能。若此事能成,则是沙漠拓展力量的契机。”顾夏还是未将此事全盘托出,其余四人只当他是在卖关子了。

“我们此行应不会像在阿拉万古山那般惊心动魄了吧!”小秋眉开眼笑,

“说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的任务不会那么简单。”阿杰一句话就给小秋泼了一头冷水。

“我们要做什么。”一向沉默不语的冯佑诚突然开口,把离他不远的小秋吓了一跳,

“好阿诚,我还没习惯你的声音。你怎么说话了?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小秋眨了眨眼睛看着冯佑诚,不过冯佑诚只是策马到了顾夏身边。

“保证安全,调查真相,找出真凶,呈报沙漠。”顾夏的神色看起来并不轻松,仿佛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他另一边的范明轩则策马扬鞭,一下子跑出去老远,好像是出了笼的鸟。

五人各怀心事地继续赶路,因路上积雪深、又结了冰,他们这一口气也没能跑太远。晚上仍是在北下关的客栈歇脚,小秋和冯佑诚去喂马,范明轩去点菜。阿杰走近顾夏,低声说,“死者是什么情况?我看得出来,你在拖延时间。”

“你猜的不错,我的确在拖延时间。”顾夏叹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在巨沙镇渡河之时,我和范明轩曾上了一艘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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