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从善如流地接过金子，“大公子，我事前说了，二夫人被此症所困，并非是空穴来风，这是有缘由的。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据实相告。近来家中可曾有人枉死。”

此话一出，布察承盈脸色微变，“陈祭司不可乱说，长姐确实于近日辞世，但这是一场意外。故人已安然入土，何谈枉死。”这时人群中也传来七零八碎的议论声。

“这是布察氏的家事，闲杂人等可以离开了。”布察慧文放下一直锁着的手肘，看着四周的人说。

“二公子此言差矣，这枉死之人的魂魄就盘踞在这余香别院。这一次遭殃的是二夫人，下一次指不定就是谁了。这一次我能救下二夫人实属侥幸，下一个人有没有这样的好运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众人听到这话都心惊肉跳，大家来这里是为了挣钱，谁想丢了性命。

“那依你所言，怎么才能了解此事。”布察慧文语气生硬，

“唉，若是找不出凶手，恐怕仍会有祸事发生。”顾夏叹了一口气说。

“陈祭司此言是不是有几分危言耸听了。”布察承盈皱了一下眉头，

“我是否危言耸听，今夜自见分晓。”顾夏办完了事情，提着金子走了。

“围着做什么，都散开了，散开了。”跟在布察承盈身边的老仆人带人上前将围观的众人一一驱赶。围观的人随时心有余悸，也不敢当着布察氏的面子做文章，很快就一哄而散了。

迟些时候，顾夏卸了装扮，在龙心悦客栈的房间内，和阿杰、小秋，范明轩三人见了面。这两间客房他们付了房钱，一直占着。既然交足了钱，店家并未多嘴多舌，一直小心谨慎关照着。小秋最后一个进屋，然后掩好了房门，在门边上守着。

“阿诚没在？”小秋疑惑道，

“我让他去盯着姓马的了。你们方才都在现场，看出什么问题了没有？”顾夏压低了声音说，“看出来了，依我看最有问题的就是布察智方和布察明香，他们二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事情。”范明轩冷哼了一声。

“晚上，我们要演一场大戏。不过这场戏码涉及的人太多，我们只能分头行动。你觉得布察智方和布察明香有问题，你就去对付他们。”顾夏又看向阿杰和小秋，

小秋摸了摸脖子，“顾哥，我不太擅长应对女人。这么说来，我还是去探探布察慧文吧。”

“依我之见，三夫人就交给我们阿杰；我去会一会布察承盈。”顾夏已与布察承盈有过短暂的接触，对其人有几分兴趣。

“可以。”阿杰没有反对。

“晚上，我们的布局是这样的......”顾夏招呼其余三人围了过来，四人扎在一起低声密谋。

戊时许，街面上传来消息，说是上午为余香别院布察氏做祭祀仪式的陈祭司在家中暴毙身亡了。这陈祭司一向独居，邻里之间也没什么街坊，突然死在家里，原本是一时半会儿不会为人所知的。谁曾想，入夜以后，一群乌鸦忽然涌到了陈祭司宅子的上空。

这乌泱泱的一群乌鸦，如乌云一般死死压在房檐之上。叫声凄厉，十公里以内皆可闻，算得上是天降异象了。有好事者就到了宅子附近，一番叫门却无人应声。胆大的就进了门，只见主人家已经横尸在院里了。死者死状凄惨，七窍流血，怒目圆睁，像是死不瞑目。这等稀奇事情立即就传开了。

很快余香别院的人都听了这桩惨案，更加心生恐惧。众人都记得祭司离开余香别院前有言，布察格格的死必有冤屈，若是抓不到凶手，今夜就会降下大祸。这祸不正是从祭司自己身上开始了吗？这一下，人们大抵都认定了布察格格的死有疑。

布察智方抱着被子敲了敲布察明香的房门，布察明香好不容易睡下，又猛然被吵醒，心情自然不痛快，“谁啊，干什么啊？”

“二姐，是我！快给我开个门，我要进去！”布察智方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吃过晚饭在房间发呆时，他也听说了祭司横死的事情。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放下面子，来寻布察明香。

“你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干什么。快滚回去睡你的觉。”布察明香接连几日都没有睡好觉，她下午特意找布察慧文讨了能安神助眠的药物，这才刚睡一会儿安稳觉，怎么情愿被布察智方给打断了。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可就在这里喊了！让其他人都知道知道，你怂恿着我，和你一起干了什么好事！”布察智方恶狠狠地说道。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布察智方被人一把拉进了屋里，接着耳边又传来了他姐姐的声音，“你最好把嘴巴关严实一点，只要我们打死不承认，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睡了一下午了！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布察智方抑制不住地大声喊起来，

“你小点声！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我这儿吗？”布察明香按住布察智方的后脖颈子。

“上午来的那个祭司死了。”布察智方眼里已有泪水，“死状极惨，肯定是大姐回来寻仇了。”

“你哭什么，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布察明香冷冷地说。

“二姐，我们不如去量衣铺给大姐烧点纸钱吧。”布察智方扯着布察明香的袖子说，

“烧什么烧，还没烧够吗。”布察明香甩开弟弟的手。

“是啊，现在才想着烧纸，是不是有点太晚了。”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

“啊！你是谁！别过来！求求你了，别过来。”布察智方带着哭腔说。

布察明香听到声音还在借着外面的光查看屋里的情况，就在此时，她突然被一只胳膊牢牢勒住了肩膀。紧接着一个冰冷的、闪着寒光的物体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布察明香终于感到了恐惧。

“什么人？”布察明香声音颤抖，

“我听闻二小姐善琴棋书画，温文有礼。今日一见，方知一切都是谣言啊。”范明轩讥笑道，“不过，我今夜不是来笑话你们二人的。三公子，说说你们一起做了什么肮脏的勾当。布察格格的死，和你们有多少关系。”范明轩一边说，一边将匕首不深不浅地割在布察明香的皮肤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布察智方身子微微颤抖，

“先杀她，然后杀你。你觉得怎么样？”范明轩又将匕首割深了一点，

“好了！我说！”布察明香咬着牙说，“你先停下来！把你的匕首拿远一点！”

“那怎么成？”范明轩冷笑，“你不愿意说，三公子或许愿意说呢。那么他就能活下来了。”

“我说！”布察明香和布察智方异口同声道，二人的眼神在黑暗中接触了一下，又立即错开。

“布察格格（大姐）不是我们杀的！”二人又一齐说。

“哦？”范明轩将匕首从布察明香的脖子上挪开了一寸，示意她继续说。

“我们到量衣铺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动静了。我们只是烧了一把火。”布察明香毫不在意地说。

“哦？你们为什么去量衣铺。”范明轩用匕首拍了拍布察明香的脸蛋，

“我们有人一直跟着她，所以知道她的行踪。她在量衣铺停留的时间比较久，我们觉得奇怪，于是就过去了。”布察明香偏了偏头说。

“为什么放火。”范明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你怎么就能确定火烧起来之前，布察格格已经死了；而不是你们放的这一把火烧死了她。”

“你根本就是想烧死大姐。”布察智方咽了咽口水，“是，是我们。我们都想烧死大姐。我们根本不知道，点火以前，大姐是不是还活着。我们只是想这火烧起来，她就一定会死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布察明香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刻，布察智方竟说起了实话。

“三公子说了实话，我不杀他。”范明轩语毕，转手将匕首插进了布察明香的胸口，布察明香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范明轩翻窗而出，很快出了余香别院，留下布察智方一个人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另一边，顾夏顶着陈祭司的老脸，将一袋子金子放在了布察承盈的面前，“大公子害我。”

“你是什么人？作甚装神弄鬼的事情！”布察承盈立即从桌前跳开，抬手从墙上取了自己的佩剑。

“大公子，我是陈祭司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上午不说实话，害得我为冤魂索命。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顾夏一边说一边把一双手伸到布察承盈的脖子上。布察承盈挥动佩剑，不但没砍到对方，反而还不慎将佩剑脱了手。

“布察承盈！你勾结马公子害死布察格格，如今我便替布察格格来取了你的性命！”顾夏见布察承盈眼神一烁。

“我没杀她！我只是提前知会了姓马的，圆了他想与大姐亲昵的心思。”布察承盈挣扎道，

“哦？可布察承盈告诉我，就是你将她杀害的。”顾夏死死扼住布察承盈的喉咙，

“不，是，我。”布察承盈几乎已经喘不上气来。

“哦？是吗？”顾夏一记手刀砍在布察承盈颈部，令他昏了过去，“不是你吗？”

与此同时，阿杰在布察格格的临时祠堂里找到了独自念经的三夫人。

“三夫人，今日可安好。”阿杰在三夫人身后问，

三夫人的身形一顿，“你们是什么人？”

“受人之托，来调查布察格格的死因。”阿杰如实相告。

三夫人点了点头，“大丫头从小跟在老爷身边，姿色、品性、头脑，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只是心软，做事情总留着一线。所以其他的小辈看起来敬她，实则心里都存着一点不服气。家里看着是一条心，其实早已经散了。”

“那么三夫人呢？”阿杰看着三夫人手里转动的念珠说。

“我，有愧。”三夫人将念珠放进袖子里，“那日，我偶然听到老大和人密谋，要将大丫头骗去量衣铺。我明明知道了这件事，却未将此事告知于她。”

“三夫人不愿见大小姐当家。”阿杰说的是布察氏所有人的心思。

“是。”三夫人低下了头，“看到她时，我常常想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不是我的孩子。我与她做朋友，想从她的行为举止中找出一处错漏的地方，却始终都被她处事的准则而打动。她的存在真让人感到自惭形秽。她越是好，我们越见不得她好。”

“三夫人还知道其他的线索吗。”阿杰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知道了。”三夫人没有抬起头，阿杰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退出了祠堂。

现在，还剩下了一个布察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