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条件不好还有那么个拖后腿的亲爹,相月对很多事都看得很开。但作为男性,某些事还是看不开的,他可没法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废了”这种事情。
从认识开始他就觉得余知弦是个奇怪的人,温柔之下是万物不萦于心的漠然,但那份漠然并非针对他人,而是针对自身。
或许是气氛到了,他从墙角的箱子里掏出一罐果啤丢出去:“聊天么?”
余知弦接过易拉罐,学着身边的人那样打开拉环,豪迈地喝了一口。
馨甜的味道浸润味蕾,罐中的香味钻进鼻中,刺激的他大脑发麻,眼前好似出现一堆五颜六色的光点,围成圈蹦蹦跳跳。
“之前你说被学校里一堆人示好像是在做梦,这话怎么说?”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但重影太严重了,根本看不清。
使劲眯了眯眼睛,还是看不清。
余知弦不死心,拖着凳子调整位置,直到两人腿挨着腿,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后才勉为其难地放弃挪动。
“余知弦?”
身边的人往边上挪了挪,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嘘!”他眯了眯眼,抬头望向阳台外黑黢黢的夜空,表情严肃:“我在思考。”
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点继续围着他转圈,闹得他脑仁疼,思维像是毛线一样搅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找不到逻辑。
他干脆放弃,想到什么说什么。
“因为老有人欺负我。”余知弦想起曾遇到过的任务对象,想起自己劳心劳力却被背刺的一段段记忆,顿时委屈的不行:“他们太讨厌了。明明我帮了他们,他们还背刺我,一群白眼狼!还有垃圾系统,非逼着我当冤大头,气死了!”
他泄愤似的跺了跺脚,提高声音道:“气死我了!”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他贴了过去,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似是疑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都是我的错么?其实是我做错了么?”
眼眶有些发热,原本就不清晰的视线被水雾模糊,但他没有动,像是固执地想要求一个答案。
相月被突然凑近的人吓了一跳,心脏还没恢复平静就又受到二次攻击。
他在哭。
虽然眼泪没有流出来,但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坠不坠的样子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相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颜控属性在身上的。
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轻声哄道:“你没错,都是那些人有病,是他们坏。”
得到回答,余知弦心情值上升一些。但想起绑定在身上的系统,他又低落下去:“可我没办法,系统老让我干不喜欢的事情,真的很烦。”
相月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他接话:“那就把系统丢了,破烂玩意儿咱不要它。”
“对,不要它!”
余知弦突然站起来,眼中的迷离渐渐散去,变为一片死寂。
“唯有死亡是自由的意志。”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念一首诗,像是在哼一首曲。清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滞塞感,像是夜晚的海妖在吟唱一首悲凉的歌。
相月也不由感到悲伤,他想开口劝慰,下一秒就被吓得灵魂出窍。
“喂!余知弦!你干嘛,快下来!”
“不要!”
“靠,你发啥疯,赶紧下来!”
“我要为自由意志奋斗!”
“奋斗给鬼!赶紧下来!”
…
相月死死抱住余知弦的腰,手臂上青筋暴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人从阳台上拽下来。
用力过猛,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相月觉得背上的骨头都要裂开,下一秒嘴唇也遭了大罪,嘴里蔓延出一股腥味。
“嘶-”
他没忍住倒吸口凉气,稍微撑起身子却触碰到一抹柔软。
他睁大眼睛,耳边出现剧烈的嗡鸣,世界忽然安静,只能听见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好似过去一个世纪,又好似只有短短一秒,时间开始流动,周围的一切动了起来。
余知弦跪趴在相月身上,看着对方嘴唇上血印有些愧疚:“对不起。”
想了想,他又笑起来:“不过我长得挺好看的,和我接吻不亏的。”
说完,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掉,眼皮一耷一耷,最终支撑不住彻底闭上。
“咳咳咳!”
相月猛地咳嗽起来,等了半天才缓缓坐起身,脸上惊魂未定。
胸口剧烈起伏,他有些颤抖地摸了摸趴在怀里的人,感受着温热的皮肤才确定对方是真实存在的。
他闭上眼仰起头,长长舒了口气。
幸好,幸好没事。
劫后余生的兴奋渐渐冷却,嘴上传来的刺痛越来越明显。
相月摸了摸嘴唇,看着怀里奶猫一样睡得安稳的少年,突然觉得对方有句话说得没错。
确实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