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围绕着紫檀女校的群山才真正意义上迎来属于它们的雨季。德鲁依德祭司,十字教会,恶魔烧瓶,炼金术,贤者之石……暴雨之下的女校显得更加孤独,旧日的妄执被埋葬于遗迹之下,又被新的野心重新掘出。一声雷鸣响彻在山谷,随着线索逐渐浮出水面,人们离女校背后的真相也仅剩一窗之隔——可就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得到了去往梦幻岛的单程票。
这场旅途算不上一帆风顺,中途也掉队了不少人,冷峻的事实已经让符泽川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现如今,却如此唐突地遭到了终止。
不去进一步探究真相真的可以吗?部分死者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江兰、摩卡甚至还有二十二号的反常到底都具有着哪种意义?但最关键的还是——白兰地真的还会再回来吗??
大雨遮挡视线,雨滴打进水洼,时而清脆时而沉重,一双双鞋子踩过水坑,响了一声接一声,整座女校里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陈腐味道,朽坏如秘密。
潮湿攀上墙壁,寝室内的壁炉早已熄灭,走廊里也没有火炉,雨水将木板染为深色,当人们从工坊废墟里回来时,只见漏雨的屋顶正一滴滴地向下渗水,在秦天璇的房门前积成了一个小水泊。
许是年头久了再加上极度潮湿的缘故吧,她的房门锁竟然已脱落了大半,秦天璇静静地坐在床上,正望着窗外的灰色。
“这间不行。”董耘说。紧接着,人们打消了置换二人处境的念头,将江兰锁进了与之相对的另外一间寝室里。
“嘀嗒。嘀嗒。”走廊里仍在漏雨,秦天璇房门前的水泊越积越大,雨水已经漫进了她的屋内,沿着木板的间隙不断下渗。
“嘀嗒。嘀嗒。”岁月的痕迹也侵蚀了黄铜座钟的钟面,走廊尽头的时钟秒针刻不容缓地走动着。
“嗡嗡嗡嗡嗡——”吊在天花板上,用于防蚊虫的粘性纸条上现在已经挂满了苍蝇,都徒劳地扇动着翅膀。
“咚。咚。”莫英找来一个水桶垫在秦天璇的门前,那漏雨声也被即刻放大,“得找个人来修一修了。”她望着屋顶上的破口。
“没那个必要,天一亮我们就去找领航员。”孙乾丞说,“然后就能永远地离开这座该死的建筑了。”
“……”莫英默许了她的提议,她回首往屋内望去,秦天璇依然在保持与刚才相同的姿势,只是坐在原处望着窗外。“咚。咚。”屋顶在漏雨,一直都在漏雨,现在在漏雨,以后也会继续漏雨。
受考验者们在走廊里席地而坐,战胜恶魔与找出代行者带来的解脱与满足已经让他们开始回味起过去几日里所经受的种种考验,董耘从工坊里带来几瓶模糊了标签的酒水,人们便开始侃侃而谈,于期望中静待天明。
走廊里地方不大,挤满了剩下的人后却也仍显得有些空落,物资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各处,有人举杯,有人欢谈,有人检查伤势,有人整理线索,有人回屋换衣服。
“所以你到底把那枚金币用到哪了?”董耘替符泽川斟满杯子,后者摇晃着玻璃杯,看其中熟透了的李子般颜色的酒水荡漾,可当抿了一口后,才发现这是一种口感偏酸,味道尤其寡淡的果味酒。
“花粉过敏抗性。”他答。
“啥??”
“光自由贸易区的那些花瓣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了,我都不敢想象到了梦幻岛会发生什么。”符泽川把酒杯放回原位,这完全就不是他喜欢的口味。
“哈哈哈哈哈哈——”董耘豪爽地笑了,“也没错,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才比较适合你。”
“我才没有莫名其妙……”这时,一只手悄悄从旁边伸过来,够上了果味酒的瓶颈。
“你确定吗?我看那杯子脏得要命呢。”符泽川拿话诓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
“没事。”二十二号轻巧地说着,也给自己倒满了酒,“来点酒精就能消毒了。”
符泽川用那种表情看他,耸着鼻子到处闻:“这是什么味道?”
“还能是什么味道?既然还待在审判庭里,那当然是死亡的味道了。”二十二光顾跟符泽川斗智斗勇了,完全没注意到暗藏在果味酒诱人颜色背后的阴谋,直接喝了一大口,然后立刻就被那股古怪的味道呛得往外吐舌头,“崔格拉芙的乳|头啊!!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诶嘿~”符泽川诡计得逞。
“净神气。”二十二号多少带点个人怨念地拍他。
“好了说正经的。”符泽川清清嗓子,“我其实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吗,我咋就感觉特别好呢?”二十二号还深陷在果味酒事件的余韵里。
“别闹。”这回又换成符泽川反过来拍了拍他,同时也是别有用心地企图从对方嘴里套话,“我是真心觉得这座审判庭中还有很多细节没能得到解释,这让我很不舒服,当然,不是说梦幻岛近在眼前就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啦,而是……”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被安排了。”
二十二号微微侧头,恶作剧般地浅笑,“被谁?命运?那可一点也不新鲜了:我们不都是它掌心里的演员,在名为人生的剧场下无尽上演着一出出疯狂的戏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