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那年的生日,在嘉禾市吃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梦算吗?有段时间,她总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在拥挤的巴士上,在医院诊室外,在前往不同检查室的路上。
还有什么?她想不太起来,伸手抹去脸上湿湿的泪渍。
阿宝趴在她身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
不是说生在父母和睦的家庭会过的会比较幸福吗?为什么她没有幸福感?
她的父母无疑是恩爱的,几乎不吵架,三观一致,立场一致,默契地认为养儿防老,所以给第二个女儿取名‘楠’。又在后来共同认为没生到儿子,理应由小女儿承担家庭重担,毕竟一念之差留下她才导致后来的儿子没了。
邹丽娟后来还有过一个孩子,在那个管控严格的年代,被本村的人举报,一个成型男胎换了一本红色封皮的二女结扎证。
他们的希望一致落在小女儿身上,她理应比温勤更顺从。
温勤是他们初为人父人母的孩子,不爱念书,成绩不好,初中毕业进了技校,很快被安排到电子厂工作。
他们对她的偏爱也出奇的一致,温勤结婚前的收入几乎都交到他们口袋里。
谁不爱听话的孩子呢?
温楠喝得微醉,失手将茶几上的玻璃水杯碰倒,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到了她心里被深深掩埋的一丝渴望。
她笑,笑自己竟然还心存渴望!笑自己是个愚蠢的人!
巨大的失望攀爬而上,湮灭了摇晃的残烛,占满了整颗心。迎面而来是一片漆黑,她找不到一丝光亮,缝缝补补的希望在失望中断裂,在徒劳的期待中再断裂。
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温情脉脉画面消失了,那点寥寥温暖终于消磨殆尽。
又也许,病的太严重。
阿宝也被惊到,抬起头舔舔她,不安地呜咽。
眼泪滑落,她闭上眼看到了他的身影。
还欠他一个道歉。
这么一个念头闪现在心里,她无法抑制,重新拿过旧手机,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冷静,然后,不再犹豫,拨通了他的电话。
耳边拖着尾音的“嘟”声拽着她往下沉,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十秒,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声音提醒她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有些慌,控制不住地猜想各种原因。
他是不是怨自己?
是不是不想再和自己说话?
也许,他身边有了她人,所以才无视?
又或许,只是睡的太熟?
......
她僵硬的手指再一次触到拨出键。
甜美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原来,无人接听是这样让人害怕。她都做了什么?怎么能对他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温楠坐在地板上。
时间流逝,她感受到痛,浑身都在痛,胃里也一阵阵的抽痛。
恶心从心里延伸到胃里。
她挣扎起身,冲到卫生间,弯腰吐了出来。吐完瘫坐了良久,阿宝蹭着她,发出小小的嘤嘤声。
她不禁嘲笑自己这么小的一件事都做不好。
老天不想收她吧。
温楠抱着狗子,脸贴在它身上:“对不起,妈妈没听见。”
眼泪在无声中流干,周身一片死寂。
她爬起来漱口,拾起茶几上的另一个手机走到门口,蹲下来抱起狗子,“乖乖的,我们去舅舅家。”
站在方书哲家门口,温楠习惯性的伸出手指解锁,又缩了回来,点开通讯录。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方书哲在睡梦中被吵醒,有点迷糊:“小楠?还没睡?”
“我在你家门口。”门口的声控灯感应到她的声音,头顶亮起一片白光。
温楠没有这个时间点给他打过电话,别说站在他家门口。
方书哲蹭地翻下床,一脚撞到门角,来不及感知到疼痛,来不及适应黑暗,凭直觉冲到玄关,开门,开灯。
苍白灯光下一张无生气的脸,眼睛红肿,带着哭腔:“我想见他。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先进来。”
温楠径直往里走,阿宝从她怀里跳到地上。
“发生......”方书哲瞥见温楠手腕,空白了几秒,反应过来时已经在翻箱倒柜的找药箱。他记得家里有一些常用应急药品,是她准备的,她说放在柜子里。
到底是哪个柜子,关键时刻怎么也想不起。
抽屉被拉开,柜子门大开......最后在电视柜右边的角落翻出药箱。
方书哲掀开盖子,倒扣,药箱里零零散散的东西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他在一地乱七八糟中翻出一盒碘伏棒和纱布。
碘伏棉签棒的外包装撕不开。方书哲甩了甩手,重新拿了一根,撕开,折断,握着温楠的手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疼吗?”他问。
“我想见他,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方书哲手中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