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她意料,这竟然不是一次照例的小会,陆云晟并不在书房。
“苡枝,你可算来了。”见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宋启明赶忙放下手上的笔起身迎她。
刚来到浅凉时,姜苡枝挺直身子平视,正好能看见宋启明的下巴。
结果突然寻常的一天,不知道是多久日积月累的结果,她发现自己只能够看到他的脖子。
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居然还能长高,这几乎要成为姜苡枝带到坟墓中的疑惑。
“陆云晟呢?”她走近去,随口一提。
“她明日便要启程去西熙了,想必在收拾东西吧。”
南辰与西熙的战争几乎横跨了整个一年四季,终于在不久前以西熙割地求和宣告结束。
大战注定要改变许多规则,于是陆云晟受命代表浅凉去往西熙谈判。
姜苡枝点点头,“这样啊。”
宋启明招呼她坐下,姜苡枝也没有推脱。
他开始旁敲侧击:“你还记得唐既白吗?”
“记得啊。”
宋启明凑得更近,“他早些日子来找过朕了。”
“找朕求亲。”
果不其然,姜苡枝眉头一皱:“......他想娶清璃姐姐?”
宋启明被她的脑回路弄得无语,他出手指戳姜苡枝的脑门,弄得她整个人向后仰,一字一顿:
“人家是想娶你。”
姜苡枝眼睛一下子睁大,而后脱口而出,拒绝得干脆果断:“我不要。”
可不像从前,宋启明这次并没有立刻拍手说那听你的。
他反倒拉着姜苡枝重新坐下:“苡枝,你父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朕事事想着你,事事依着你。”
“你看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见到朕不需要行礼?”
他边说边握住姜苡枝的手,说出来的话显得苦口婆心:“朕作为你的兄长,注定无法护着你一辈子。”
“但夫君可以。”
姜苡枝想松开被握住的手,奈何力量悬殊,“那该死就死,我不用他护。”
宋启明正思忖着如何继续劝说,姜苡枝就猝不及防继续开口:
她难得认真地看他:“你不是说我爹是功臣吗,那身为功臣的女儿,我连嫁不嫁人都不能自己决定吗?”
闻言,宋启明终于不再沉默,他松开紧箍着姜苡枝的手,脸上不再带着笑。
“苡枝,这是圣旨。”
他果然是太后的儿子,都爱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些不容人拒绝的话。
看宋启明的态度,姜苡枝比谁都知道抗旨的下场,于是只好先假意接受,而后找个理由匆匆离开。
宋启明并不拦她,只由她走了。
他坐在华贵的椅子上,偌大的御书房只有他一个人。
唐既白当然没来找过他。
可如今唐家势力日渐增大,权倾朝野。
为了稳坐皇位,俯视天下,他必须用自己人牵制住他们。
那个人只能是姜苡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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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苡枝拐弯去了丞相府。
意料之外,陆云晟正站在院子中,看起来像是在眺望远方。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姜苡枝走过去。
“本来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向侧走一步,给姜苡枝留出站定的位置。
姜苡枝在陆云晟面前已经习惯了开门见山:“宋启明让我嫁给唐既白。”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像远处看。
陆云晟知道什么都不太稀奇,于是姜苡枝用余光看见他神色依然平淡,只开口问她:
“那殿下想嫁吗?”
“当然不想,”姜苡枝摇头,“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吗?”
可他只是笑:“陛下已经决定的事,哪里是微臣可以改变的。”
“又是这样。”
姜苡枝终于按耐不住转身好直面他。
“陆云晟,自从皇叔去世之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以前还会和我开玩笑,还会和我说,那你去同皇上说啊。”
“可你现在又开始叫我殿下了,明明只有你知道我是谁的。”
陆云晟并不打断,只静静听她一点点将忍了半年的话说出来。
他神色微动,又很快换上疏离的笑:“可你是主,我是臣。”
姜苡枝的手不经意握成拳头,眼睛莫名发酸,偏偏陆云晟都像看不见。
又或许他看见了,于是他弯下腰同她平视,好像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一样,姜苡枝看他的眼睛,几乎显得复杂而又深不可测。
他抬手想碰姜苡枝的头,却被她躲开。
陆云晟几乎算得上苦笑一下,而后收回手。
“你的命只在自己手里,也只有你能定。”
此情此景,这句话几乎显得没头没尾,可陆云晟也不打算有所解释。
天空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下雪,大片的雪花缓缓落到姜苡枝头顶。
姜苡枝并不去管,只抬脚准备离去。
“你等着看吧。”
她走前留下这样的话。
陆云晟也同样不管漫天的大雪,只看姜苡枝的背影。
居然这样就算是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