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长顺着菲布林的视线落点处，猛然回头：“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菲布林淡然一笑，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小子装什么装？！”警长训斥道。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即使乔尼斯与眼前这个罪犯认识，对这个案件也并不会有什么实际影响。

警长想起同这位侦探共事这么多年，这家伙可是典型的极端理性主义份子，相比于亚里士多德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乔尼斯这个冷血动物，则是“吾不爱世人，吾只追求真相”。

“乔尼斯先生在这里，当然是协助警方侦破案件。”警长虽然觉得菲布林提出的问题愚蠢至极，但还是选择回答：“要不乔尼斯先生的帮忙，或许你还不会这么早落网。不得不说，你很狡猾。

当目标锁定在你身上后，警方立即调查你的行踪，从相关人士那里了解到，你早已乘坐列车去投靠乡下的亲戚家，在售票处查到你买的也的确是去格勒特的车票。然而，你并没有选择在车票的终点地下车，而是在最近的十字火车站下车。十分低级的障眼法，但幸好乔尼斯先生提前预判你的行动，我们才能如此顺利地逮捕你。”

原来如此，这番话倒是打消了菲布林心里的一个疑惑：

先前他从火车站被捕，乘坐汽车到L市市区的警局，而在游戏背景世界里，现在还属于早期的汽车技术，发动机功率有限，似乎还受到国家法案的限制，以至于汽车的行驶速度不能超过每小时4英里。

可即使是这样的慢速，坐车一路上坐车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而原主既然身为凶手选择逃脱，距离不算远的话，私人的交通工具比公共交通工具是更优的选择。似乎乘坐火车逃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如果这一切是原主设置了一个逃脱警方的陷阱，那还算解释得通。

不过，真是可恶。菲布林越想越气，他选择在十字车站就下车，完完全全是系统的指示！这坑货系统，这个什么破障眼法，反而让自己更快落网。

警长刚刚虽然虚张声势地喝止了菲布林的得意，但菲布林莫名其妙的发问，以及这小子凭空来的那副欠揍的语气和表情，让他觉察到一丝怪异，甚至是一丝诡异。

警长朝乔尼斯递了一个眼神，但对方并没有回应，此时这位侦探的沉默更让内心的不安感加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原先的掌控。

乔尼斯保持着一个舒适且不失优雅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于胸前。头上那顶帽檐前倾的礼帽，加上灯光投射的阴影，蒙上了他的眼睛。

......这小子

警长看着这有点熟悉的姿势,

.......我去，不会又在锻炼什么战时睡眠法吧？！

警长看着关键时刻掉线的乔尼斯只觉得头痛，上一次审讯的时候就打起了瞌睡，这小子给出的解释是，他在锻炼战时睡眠法，什么空军睡眠法可以保证2分钟快速入睡，又是什么达芬奇睡眠法，每隔一段时间就睡几分钟的碎片化睡眠方式，以此来保证高度的警觉性。

真不知道这小子每天在忙些什么，这理由牵强得不行。

一旁见底的红茶瓷杯，这是审讯之前特意让警员为乔尼斯准备的，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看来下次他应该让警员放点更提神的玩意儿在里面。

警长单手握拳抵在嘴边，狠狠地咳嗽了几下，胸腔剧烈震动所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并没有让乔尼斯有丝毫动静。

但菲布林望着对面乔尼斯这幅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幽暗中潜行的优雅夜鸫，完完全全就是主角耍帅的经典姿势，一旦这个姿势被摆出，就是来到故事的高潮部分：洞察一切的侦探经过严密的推理，最后指定凶手，迎来帅气的收尾。然后就是凶手痛哭流涕，说出迫不得已的杀人动机，开始忏悔。

是的，这是一般小说里故事的结局。

可这不是菲布林的结局，小说里被隐去的凶手命运，却是关进监狱甚至送上绞刑架或者断头台。

他不能坐以待毙：“推牌重开！”

菲布林用冷静至冰点的声音开始阐述：“倘若，我必须承认我的罪行，我坚决否认任何涉及谋杀的指控，唯一甘愿领受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过度自信，愚妄行事’之罪。”

“伯爵大人生前是我的挚友，我们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菲布林的神色渐敛，语气中满含哀愁，“他的骤然离世，对我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更何况这场悲剧还是发生在我的工厂之内。若不能尽我所能揭开真相，伯爵大人的灵魂将无法得到安息，只能在工厂里徘徊不息。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景象。因此，我誓要查明真相，还挚友一个公道。”

警长皱着眉头“欣赏”这浮夸的演技，一眼就看穿他背后的意图：“过于荒谬可笑的借口，后悔自己说出前后矛盾的证词了？什么推牌重开？！这里是警局，不是赌场！我熟悉帝国律法，从未听过什么愚妄之罪，倒是有一条很适合你——藐视警务人员罪。”

警长知道这又是菲布林在拖延时间，但即使他的耐心底线一次次被挑战，他也只能陪这小子在这里玩过家家，因为，这场审讯的结束权，掌握在乔尼斯手里。

如果是警长自己，或许在菲布林说出“伯爵大人不是受害人”的时候，他就会结束这场荒谬的谈话。

先前每一次警长假装结束审讯，口头恐吓要将菲布林关到拘留室里，都是为了逼迫他在紧急情况下说出证词。

这些都是烟雾弹。

而真正结束这场审讯的信号，按照他与乔尼斯一贯的约定，是等到乔尼斯脱下礼帽的那一刻。

“是吗？”菲布林冷笑道。在他眼里，事实正好相反，这里的确是警局，但更是一个赌场。只不过一般的赌场，筹码是金钱和财富，而在这里，是要以生命作为抵押。

或许别人会害怕，但是在他眼里，越是给他罗列一些无关紧要的罪名，越说明定不了他的谋杀罪，毕竟这才是真正的重罪。

定不下他的罪，这就是他的筹码。而警方的筹码已经见底了，这种稍显虚无的藐视警务人员罪的都能扯出来，他察觉到对方真的没有什么筹码。

这一切都在逐步验证菲布林起初的预想：

这个主线任务最大的漏洞就是，坐在对面的乔尼斯！

真假混合的证词是最难推理的，一方面它有极强的迷惑性，一方面需要大量的去假设那几句话是假话再做出推理。让本来就复杂无比的迷宫，又笼罩上一层迷雾。

因此，菲布林要找出一个绝对不会说谎的人，以此作为解开谜团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