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睁眼时,面朝铜镜,江乐鹿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只碧绿的雀鸟,羽翼并不丰满,尾羽是沾了墨一般的漆黑,全身只有镜子一半高。
他如今臂膀不痛了,嗓子却灼痛得厉害。
他忍痛拼命往上飞去,却在下一秒,撞入一双孩童的眼睛。
眼珠黑黑,显得有些呆板,可笑起来的时候,仍旧灵动。
江乐鹿望着那熟悉的眼睛,心中一惊,连翅膀都忘了扑腾。身体笔直向下坠落,不偏不倚砸到那小孩儿的手中。
……女主?
鸟的视力总归是比人要好,江乐鹿转着眼珠打量眼前的孩童,心里估算着对方的年纪。
猝不及防地,后颈的绒毛被人从上到下捋了一把,又逆着方向捋了回去。
江乐鹿:……
随后,他被人托着放回了桌子,再次望见了那面铜镜。只是这回,后颈的毛更为蓬松张扬,炸开了一般,看着有些非主流。
气质陡变。
江乐鹿忽觉生无可恋,侧过脑袋看了眼庄啼,不满地张了张口。
——咕。
这叫声重闷短促,听来并不悦耳,反而憨得厉害。背上那只来回抚摸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江乐鹿抬头,发现庄啼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表情很是稀奇。眉眼弯弯的,恰有细碎的阳光落入她的眼中,宁静地像洒着月光的小溪。
江乐鹿看着这小孩歪着头冲自己缓缓地笑,不由自主移开眼。
……妈的真可爱。
这一转眼,江乐鹿才注意到,他现在处于一间极小的屋子里。
除了他站着这方小桌案,与不远处的木床,就只剩一面书柜,上面书册满满当当。
他正对的那面墙,上部分白而微黄,下部分却黝黑,界限整齐分明,并不不像是泼了什么脏东西。
“我是在树下捡到你的。”
江乐鹿听到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稚气,听着软软糯糯,那双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手微微收拢,似是想让他暖和一些。
不过……
他恹恹地扫了眼窗外的烈日与浓荫。
现在应该是夏天吧?
“你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
江乐鹿也没料到,庄啼一开口,就砸了两个哲学命题过来。
他有气无力地咕了两声,动了动脖子,把脑袋缩进翅膀里。
他清楚记得,系统同他说过,那片羽毛所承载的是江勒鹿的记忆。
可他现在怎么又跑到女主身边来了?!
他看了眼庄啼,六七岁的模样,还梳着梳着童子髻。这个年纪的女主,已经与江勒鹿有交集了吗?
亦或是,江勒鹿在女主身边布了眼线,对女主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所以女主才会这样清晰地出现在江勒鹿的记忆中。
想到这一点,江乐鹿想飞出屋子看看具体情况,可他刚一扇动翅膀,便觉得剧痛难忍。飞了几寸高,又扑棱着落下。
他颓唐地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并没有什么伤。
江乐鹿觉得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实在过于离谱。
“不是说回忆吗?直接让穿越是怎么回事?” 与其穿成一只不能飞的走地鸡,他还是更愿意当个透明阿飘。
【宿主,回忆只能由本人入手。准确来说,你现在所看到的景象,就是原主曾经所看到的。】
“……”这话说得,怎么搞得他是江勒鹿的眼睛一样。
江乐鹿有些烦脑,思索毕,却又觉得这猜想并非全无可能。
他再次透过镜子,打量全身。
青羽黑尾,瞧着熟悉,国师府里似乎也有这种鸟。
江勒鹿心神一顿,试图将前后线索联系起来,心里渐渐有了眉目。
——他附身的这一只青鸟,多半真是江勒鹿派来监视女主的。
飘散的思绪总算有了着落,江乐鹿稍稍安心,放下翅膀露出脑袋的一瞬,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一道阴影沉重地落下。
紧接着,是侧脸一阵温热,有柔软细腻的东西悄悄贴了上来。
江乐鹿懵了一瞬,连思考都忘记。
……那似乎是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