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你要救我,我是你的弟弟,我是沉府的独苗”,被带着的沉时一边哭喊一边挣扎。
沉檀掸了掸方才被沉时抓住的衣袖,正欲走时,被梅执礼叫住了。
“沉将军,今日乃花朝节,若是无事可同下官走一走?”。
梅执礼靠近沉檀轻声说着,檀香味重,可梅执礼身上的檀香极淡,只有靠近了才会闻到,那日他替她牵马时,她都没有闻到。
嗯,淡淡的,有一种安静温暖的感觉。
这念头一出,沉檀被自己吓到了。她一向不喜欢熏香,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反应过来时,她人已随梅执礼走了。
果然,美色误人。
花朝节,姑娘们喜欢在河里放花灯,为自己喜欢的人祈福,或是为家人。
黛瓦白墙,门板铺成的茶桌,简单朴素,屋檐挂着一处处红灯笼,脚下踏着的青石板像是一本本古旧暗香的书。
梅执礼脚步轻快,和沉檀一并行走。
“梅大人是有好事?”,沉檀见他心情实在愉悦忍不住问了一嘴。
梅执礼闻言轻笑,脸上柔情款款,好事么?算是吧。
“沉将军不高兴么?今日花朝节”。
花朝节和高兴?有何联系?沉檀摇头。
“沉将军,就没有谁在花朝节时想替他祈福的?”。
“没有”。
“家人?”。
“不必”。
“心中欢悦的人?”。
“并无”。
听闻此言,梅执礼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他从一旁卖河灯的老伯手中买了一个河灯。
他将这河灯递给了沉檀,而他自己则从身后家仆手里接过一个河灯。
他手里的那个河灯显然比较精致,用材用料都过于讲究。
河灯上题两句诗: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沉檀显然对自己手里的河灯并不感兴趣,也对花朝节不感兴趣,碍于她良好的礼教,她一直在陪着梅执礼。
若是必须说清楚她哪来的这么多耐心,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梅大人这是为心上人所放的河灯?”,她瞟眼看见河灯上的字,只是过于悲凉了些,相爱却不能相识。
梅执礼轻叹一声,“是啊,可惜她并不知道”,将河灯放入水中,他缓缓拨水,将河灯推送上前。
“荣王世子,司礼监监正,官居五品,昧旦城多少闺秀的梦中郎,前途一片大好,原来也会为情所困”。
情这个字离沉檀来说太过于遥远,家人的亲情,她没有,她的母亲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弟弟,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该为沉时铺路;友情,她没有,官场凶险,不被人背后捅刀就算不错了;爱情,她更没有,也不屑于去有。
梅执礼一撩衣袍干脆在河边的石阶上坐下,“谁规定我这样的人便不能为情所困,沉将军,人生一世,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的”。
他抬眸看见沉檀手中空白无一字的河灯,想到日前她回府时沉府上下无一人欢迎,还有昧旦城的传言,传闻沉将军素来与沉府不睦。
灯光中,他默默沉下脸来。
“确实,人生一世,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的”,可她长长的一生,快要结束了,她并没有什么留恋的。
“沉将军不放河灯么?”。
沉檀随手将河灯放于湖面,便转身离去,“梅大人见谅,我身上伤未愈,欲早些回府,梅大人请便”。
梅执礼看着她的身影,顿步原地,他就那样看着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慢慢消失,直至不见。
她不记得了,就如过客那般,不记得了。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我以过客之名,祝你岁岁平安。
如此,我便心生欢愉,岁岁年年。
沉檀所放那盏河灯,飘至河中央,便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