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执抿了抿唇,声音极轻:“……然后呢?”
“没有然后。”广垣轻声道,“他们没有干涉。”
没有干涉。
是因为他已经这样了,他们不想再多管?还是因为……某种妥协?
维执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抬眼看向广垣,声音很低:“你怎么不告诉我?”
广垣舀着汤的手微微停顿。
几秒后,广垣无奈道:“你那时候还插着呼吸机,话也说不出,人也不认得,我告诉你这些做什么?”而后低笑起来,继续说道:
“更何况,他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生活就行。”
维执:“……”
“但你现在知道了。”广垣的声音温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又递到维执嘴边,语气柔缓道:“所以,不想那些,先喝汤。”
维执垂着眼,看看汤匙,没有立刻张口。他知道自己反应有些慢,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刚刚的话。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和我生活就行。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落入湖面的细碎涟漪,轻轻晕开了一层温软的波动。
见维执迟迟不动,广垣唇角又弯了起来,笑着道:“嗯?不喝吗?”
最近广垣也瘦了一点,别人看他眉目更是冷峻,可此刻他看着维执的眼神却带着温柔和耐心。
见维执依旧迟疑,他干脆换了种方式,舀了一口汤,自己喝了一小口,含着笑意道:“不烫,很好喝,真的。”
维执盯着广垣,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像是怔住了——广垣好像……变得比之前温柔了?又或者,是自己太过迟钝,才会觉得这份温柔如此明显?
维执最终还是轻轻地张开嘴,含住了勺子。
汤水顺着喉咙滑下,温热醇厚的味道弥散开来,带着一丝药材的甘甜。
维执有点惊讶,看向瓷盅。
“……这是什么汤?”
“参鸡汤。”广垣答道,“以前你病了,我家阿姨也总炖这个。”
维执微微睁大眼睛,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看着广垣,声音有些疑惑:“我以前喝过?”
广垣看着维执,目光深深地停留在他苍白的唇上,随即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嗯。”
维执听了,也点点头,没有再问。他低头看着瓷盅里浅琥珀色的汤水,心情有些复杂。
自己失去了记忆,可这世界上,有些东西,即使忘记了,似乎也依旧会留下某种印记。
比如,某种味道。
比如,他对广垣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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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执喝完最后一口汤,刚要开口,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上了他的发顶。
广垣又揉了揉维执睡久了不是很听话地支愣着的头发,动作轻柔而克制,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在自己眼前。
“乖。”广垣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莫名的安抚意味,“喜欢的话,等你出院,我让阿姨来家里给你炖。”
维执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刚刚喝了一碗汤,居然能被夸“乖”……更没想到,广垣会是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这种话。
维执装作没听懂,别过头,耳尖却悄然泛起一层浅浅的红色。
汤很香,他一定是太累了,脑子转得慢,连情绪都变得钝钝的。
广垣看着面前的维执,嘴角微微扬起,也像是松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收起餐具,起身重新整理了维执的被子,指腹擦过维执的手背,感受维执的手依旧凉得不像话。
病了这么久,维执整个人瘦得太厉害,整个人安静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消散的薄雪。广垣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眼底的神色里,藏着细微的克制和温柔。
“睡一下,我去换衣服,然后帮你洗漱,你先好好歇一会。”广垣低声道,语气放得很轻,“要多多睡,醒了身体就更好了。”
维执眨了眨眼,半晌,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鼻音:“……广垣,你会一直在吗?”
广垣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他伸手,轻轻地按了按维执的额角,似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承诺:“会。”
窗外,夜色渐深,风吹过玻璃窗,带起一丝细微的凉意。
病房里,光线柔和,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温热的汤香。
一切都安静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