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竹没敢回答,只是眨眨眼。他觉得祝木的眼睛生得过于寒冷,额间暗色纹路虽华美却也有些诡异,那银白玄铁冠更是森然。
“从藤城的生死而言,那时已再无退路,唯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苦哑藤妖心中有怨,医术诡谲,若得挑唆必然报复。”祝木垂眸,掩盖住了眼里的冷意,再睁眼时依旧是温和的口吻:“你觉得呢?”
卿竹见对方执意问自己,思索了片刻便回答:“我觉得这样不对。你怕它们心存怨怼、伺机报复,那就让它们心中无怨就好了。”
祝木看着他,一言不发,而后轻笑:“心中无怨,谈何容易?”
卿竹略微松了手,缓缓走到祝木身边,指着墙上刻着的刻字,认真道:“只要真诚地去承认错误,终有一天它们会原谅的,杀是不能止杀的。你看,那还是你自己刻的。”
他手指的地方是地牢的墙面,墙上两道不同的字迹一问一答,答的那道痕迹是祝木的字迹,问者是谁则不知。文字保存得极其完好,字字清晰可见。
问:若无心之失,悔恨不已当如何?
答:改过自新,尽力偿还,即可。
问:若有心之失,悔恨不已当如何?
答:改过自新,尽力偿还,即可。
祝木看了一眼,便垂目道:“书上所说的,怎能当真呢?即便我凌迟而死,也总会有妖不满。只要他们活着,在黑暗寂静时,每次阖眸闭眼时,都会想起欺瞒,想起他们的过往,从而怨恨整个藤族。”
卿竹狐疑道:“你都没凌迟而死过,怎么知道它们不会原谅呢?”
祝木抬眸看了他一样,目光很冷,笑道:“你怎知我没有这般死去过?”
见状,卿竹也不害怕,好奇道:“那你这样死过?”
祝木不应是,也不答否,只是看着地牢墙面上他曾经刻下的许多字迹,而后叹息道:“是。它们听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似欣喜。”
卿竹只一听,便知世上真有复活术,或是祝木在随意说谎。却只是问:“那你可曾与它们道歉过?”
祝木点头:“它们说,若我死得惨烈些,便不再计较从前所作所为,未曾提及别的。”
卿竹又问:“它们是猜到你还会活吗?”
祝木道:“不知。”
如此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卿竹只能嗯了一声,便提着衣摆往前走去,站在乔绝身边比划着灯笼样式,最终发现对方那盏雪白的灯笼,的确比他的亮堂些。
他看着灯笼纸上的绘画,鹅黄灯笼上画着白色梨花瓣,雪白灯笼上绘着红色梅花,纸是草做的。
半晌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又折回祝木身边,问道:“话说,你们与草族为何能打百年之久,无冤无仇的。”
祝木回忆道:“说来也有些巧合。青心带回不久后,草族首领败昼便前往藤城。说是曾有藤妖挑衅草族,故而前来要个说辞。它入藤城后,当夜便离奇死了千百只藤妖。”
卿竹问道:“真的有藤妖挑衅吗?”
祝木坚定道:“没有。”
卿竹疑惑道:“为何如此笃定?”
祝木解释道:“藤族各座城池都设有结界,进出需要通关令。自听闻诅咒之事,各城池皆戒备森严,进出皆有记载。”
卿竹点头,问:“那你们是不是就和草族打起来了?”
祝木摇头道:“并没有,那时草族诅咒恶名在外,我们轻易不敢招惹。只是将败昼拘禁于地牢之中,以期议和。只是刚扣下两日,败昼便已然惨死。”
闻言,卿竹心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