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扇锈红色的铁门,举重若轻般地向后一拉。小麦连忙后退三步,而铁门从来没有旋开过这么大的角度,发出强烈抗议般的惨叫。
小麦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扣住耳朵,吃惊地看向田军。
他闲庭信步地走进小麦的家,就好像他拉开的是世界上最普通的门。
而确实如此,世界上的门千千万万,而扇红门只是其中之一。而拉开这扇旧门的噪声,碰巧不能对付听不见的人。
小麦的侥幸显灵了。
他没有看懂她的话?小麦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为自己刚才的荒唐感到好笑,而遥远的角落里,又传来隐隐约约的钝痛。
而泪意变成泪水是在下一刻——
刚进门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快步走近,小麦还没反应过来。
他快速地轻轻地环抱了一下小麦,然后很快地松开了。
快到小麦以为那是幻觉。
但是雪的气息,尘土的味道,还有一种味道,类似于干燥的木头充分燃烧后的气味,一下子拥上来。以至于他再离开时,小麦仍然能确认这个拥抱存在过。
她的侥幸被一个拥抱轻轻地击碎了。
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轻拍她的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微发力,小麦的额头微微抵了一下他的胸膛。
脑海一片空白,连秒针的声音都停止了。她原本嘈杂的心跳像是一起被这个拥抱捧住,渐渐平静下来。所有矛盾翻涌的情绪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拥抱后的气味,这气味环绕着她,像站在篝火旁一样,烤得人身心温暖。
她的身体僵硬,肌肉记忆抵抗着其他人的肢体接触。但安全感正悄无声息地从头到脚蔓延,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就像温水一样,能够缓解她久在冬夜的僵直。
那些还未诉说的恐惧、孤独、和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在这个短暂而沉默的拥抱中化解了,那些尖锐的棱角融化成了泪水,冲刷着她干涸已久的眼睛和心。
那些疑问和拉扯被剥离出去了,连同眼泪一起造成了某种意外的空虚和释然。而二十多年以来,脑海里久久不停的尖叫也突然停歇了,她的双脚好像又踩回了她自己的鞋子里。
最重要的是,她感到心中的墙壁有一块即将崩塌,而她竟没有丝毫想去阻止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