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想过和他长长久久不是吗?”居清绮用温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既然如此,就不必对结成道侣的修道人心存偏见了。”
“你是我的剑,可是仍然会亲近和信任庄玦……至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已经明白,这世间除了本命剑与剑主之间那种源自一体的密不可分,还会有其他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联系。”
“你既然已经感受到了,就不要用惯例的思考来否定它。”
青冥这次不再做声,显然陷入了一种苦恼和迷茫的情绪中。
它觉得居清绮说的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好像非常有道理,一时半会居然理不清楚。
居清绮于是替它做下决定。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他一锤定音,完全不顾青冥显然不能被称作‘明白’的真实情况,自顾自地说:“所以说,我们一起去参加伯星白那盛大的道侣大典。”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微凝远,看往无穷碧天之上。微风吹动他的衣角,青冥感受到他正笃定的期待着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一起查出来,这件事和旋锋界的那位望星阁主关系匪浅了吗?我了解庄玦,他可以退让,但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事实上,我有一种预感——”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起袖一招,凭借心意引动青冥,让它投入自己的袖中。
“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会发生什么。”这位离合崖的主人神秘地说,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
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伯星白却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听完凤剑阳一番词锋犀利的话,他的神态仍旧冷静,一丝一毫的多余动摇也不曾出现。
他这次倒是正式地移转目光去看了一眼容艾,仔细端详了一下即将成婚的道侣的反应,纤长眼睫一扫,眼神转而向凤剑阳面上投来。
容艾的神态绝对不能算好,虽然尽力镇定着,仍然挺直肩背,与伯星白并席而坐,将最基本的尊严和体面牢牢地维持住,但他身上的破绽仍然过多。鬓角流出一点冷汗,挺直的身躯也过于僵硬,虽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屈服于凤剑阳的对视,甚至可以主动抬高了下巴,用眼神与凤剑阳如同灼热光芒一样的审视眼神相对视,但他的神情,显然并不如他自我想象的一般坚定。
伯星白看他,像是在看一尊彩色花纸扎成的纸人。即使心内的震动失措已经无法掩饰地从身上每一个地方流泻出来,但外表仍旧是五彩斑斓。
他有这样美丽的一具皮囊,一具狼狈的花架子。旁人若深陷这样的情景,表露出这样的作态,一定已经丑陋不堪。可是容艾有那样的一张脸,彩扎纸人的那种虚假美丽,足以令伯星白选择性地忽视掉他身上那千疮百孔、破破烂烂漏出来的粗糙内里。
在这样被逼入死角的绝境下,他努力掩饰但掩饰不住的张皇、被拆穿阴谋的绝望,还有那支撑住他的最大底气,也就是伯星白或许可能的支持为他带来的那种足以救命的希冀,所有这一切在这一短暂的时刻,统统交织和融汇在一起。
容艾的表面假装的如此平静而镇定,但是他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已经流露出的情绪已经如此复杂,复杂得交织在一起,令体会到的人感到眩晕一样的色彩缤纷。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彩扎的纸人已经从内部烧起来了火焰,金红色的火光映照缤纷灿烂的彩色花纸,花纸上珠光银彩于是缤纷的交相辉映着。
如果要伯星白坦言,他会说,这一刻要比之前的千千万万刻,更令他感到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所以他久久地不说话,甚至将目光都移开,只凭感官感受身边人的焦躁升腾。
凤剑阳仍旧将那种严厉到几乎烧灼的视线落在他们的面上。他说完话后,殿内久久的无人应答,室内静的简直能听见烛芯上飘散出烟雾时的声音。此刻伯星白的眼神终于与他的对撞,凤剑阳仔细去分辨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到底有些什么情绪,却发现里面冷静的一如既往,什么情绪都没有。
伯星白的声音也和他漆黑的眼眸一样,平稳的像是光滑冰面。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他说的如此简单,就好像是将这个答案丢在冰面上,滑向凤剑阳。这个答案做的如此简单,抛出这样一个答案,也毫无任何心理上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