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狂欢过后,是长久的静谧。
但夜,才刚刚开始。
篝火熄灭,屋中是沉溺的黑暗。
火坛燃起,屋前是水中的弯月。
有谁探出五指,抚过桌上的书页。
有谁微微俯身,挪开盈满的茶杯。
一片石板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我们玩捉迷藏吧。」
这句话印射在脑海的瞬间,石板便分崩离析,转而黑色的纹路攀附上了手臂。
「鬼,一。」
「玩家,一。」
黑袍下的呼吸骤然加重。
「满足游戏条件。」
「游戏即将开始。」
高大的长老微微皱眉。
「游戏时间,一百五十秒。」
「倒计时开始。」
视野被黑暗侵蚀。
「十。」
缓缓蹲下,黑袍光子紧紧抱住自己,双手近乎痉挛。
“鸦羽,你没事吧。”
「八。」
得不到回应的长老也乱了步伐。
“鸦羽,你听得到吗!”
「六。」
茶水掀翻,打湿了裙摆,熄灭了火坛。
“别过来!”
「四。」
长老止住了步伐,微微攥紧五指。
“鸦羽,冷静。”
「二。」
鸦羽死死咬住青白的唇,颤抖着站起了身。
“我没事,泰勒。”
「进入独立空间。」
「游戏,开始。」
—— —— ——
蹲守在凌乱桌椅中的漓微合着眼。
“来找你的一定是长老。”
“尽力拖延时间就行。”
“被抓住也没关系。”
“到时候,你可以问……”
一声清脆的落地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缓缓地,他架起身子,蓄势待发。
泰勒高大的身形缓缓自阴影步入月华。
当她完全踏上木板的瞬间,漓拽动手中的线。
泰勒身形骤然一沉,低头一看,发现双脚陷入了木板中。尚来不及拔.出来,就有清脆的破风声直面而来。
泰勒条件反射地接住一捏,入手的却是柔软的质感,以及自指缝间泄露出来的、轻飘飘的棉絮。
冷笑一声,泰勒铿锵有力的声音中满是嘲讽。
“你到现在还在装小孩子啊,「白」阁下。”
可回答她的,是自背后兜头而来的地图,以及熄灭的照明灯不痛不痒的坠落。
泰勒额前青筋暴起,随手抄起最近的凳子,缓缓睁开的双眼中尽是凌然杀机。
“难道你以为,数十性命是可以被一场游戏,一笔勾销掉的吗!”
凳子砸破了树屋,伴随着一声痛呼。
泰勒再不顾仪态,俯身一拳,将脚自被拆得稀巴烂的木板中拔出,踏出一步,一跃而起。
可来到了树屋外侧,泰勒却没找到对方的身影。
怎么回事……刚那下说不上十分力,只能说用了十二分力。若是砸结实了,连暮土将军没个一时半会儿都站不起来。
难道……
“嗖。”
泰勒一怔,抬手摸了摸耳畔,看着指尖的血迹,水蓝的眼眸微微瞪大。
“嗖嗖。”
又是两声极轻的破空声,但较之上一击逊色不少。
泰勒矮身避开,同时抽出别在腰间的短棍。
收拢的掌心间菱石闪过微光,细小的方形金属骤然散开,塌缩为一柄巨大的银色锤子,随着她转腰摆锤,无色的箭散作水珠。
可顺着箭的方向望去,自然是没有踪影。
她警惕地站着,专注地听着一草一木的声响。
“既然这样,那么我问你。”
泰勒瞬间向声音的来源抛出锤子,声音却没有停止。
“这数十性命,真的值的身为长老的你亲自讨要?”
泰勒走到破碎的水潭旁,拔出锤子,捡起破碎的宝石项链,冷笑了一声。
“你也别装蒜了。”
她轻轻松松地将巨锤抗在肩上,优雅地走下斜坡。
“确实,只是几十条性命,并不值得我出手。”
“但来自暗界的黑暗生物所留下的痕迹,是无法彻底消除的。”
泰勒停在大树屋的入口,重锤缓缓举起,指向那门帘后方的光子。
“如果你无法肩负「影」的责任,那就立刻让出位置。”
“我这儿有的是能者,能将通道彻底封锁!”
蓝眸犀利,却并没有言辞中的那般怒火。她已做好被奇袭的准备,却在看清那张脸后,眼瞳陡缩。
“你是……”
原来是这样。
早在今天表演的时候,有曰就在做局。
他先是剥夺了自己全部的光翼,伪装成与这孩子一模一样的无翼。
又在向我们发出邀请的时候,故意说出与身份相反的话语。
高手往往在肢体接触之间就能完成标记。
就是利用这一点,他们成功让我们误会,完成了身份对调。
该死……这些话不是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的!
“长老。”
“你没有胜算。”
但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您要抓的鬼并不是我。”
“对您发起捉迷藏邀请的是白哥。”
骤然颈间一痛,温热的液体覆盖了冰冷的液刃。
那对蔚蓝的眼睛锐利异常,刺得泰勒心绪不稳。
“所以,请你告诉我。”
“这个世界的真相。”
—— —— ——
黑影在林间穿梭。
自缓慢、迷茫的徘徊渐渐变得急躁、慌乱,仿佛在急于摆脱什么。
但始终不变的是安静。
仿佛这大树屋的百来个孩子尽数消失,只剩下鸦羽自己。
恐惧勒着她的咽喉,逐渐喘不过气来。在头晕眼花之下,鸦羽险些撞在树上。不得已停了下来,她死死捂住心口,用力闭了下酸涩的眼,又睁大了,强迫着自己观察周围。
泰勒……
对,泰勒!
之前见她是往大树屋去了!
鸦羽抓住斗篷,旋过己身,便化作一团黑影,向大树屋窜去。
可依旧是一片死寂。
心情肉眼可见得低落。
“噗。”
一声嗤笑惹得鸦羽急急抬头,差点把自己脖子仰折。
对方笑得更大声了。
“抱歉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你植入暗种的后遗症居然这么严重。”?
有曰恢复了原来的斜刘海发型,一条裹在棉裤中的腿在空中晃荡,另一只屈着踩在高处的平台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揉了揉眼角。
“虽然每个「影」都会有,但你这个程度……啧啧,难怪会被抛弃掉。”
一听到「影」,鸦羽立刻打起了精神。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对,你是「白」,那泰勒那边是谁?!”
“这个啊,”有曰抬起一根手指,左晃晃,右晃晃,最终双手摊开,呈上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谁知道呢。”
“你……”鸦羽被气地炸毛,一挥手,下令般道,“快把结界撤掉!”
晃荡的腿停住了。鎏金的眼眸低垂,居高临下地望着鸦羽。
“我不要。”
“那没办法了。”
鸦羽一敛斗篷,黑烟骤然冲天而起,编织为巨大的手,向着大树屋拍下。
“毁了这里,结界自然就撤掉了。”
可面对着这庞然巨物,有曰只是普通地站起,普通地向后撤出一步,抬手凭空抓住了什么,往地上狠狠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