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邦非常得意且受用地摸了摸胡须。
其他人:“……”
玛琪十分好奇地望向郭兄,似乎很想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个“大器”“威猛”。
郭兄:“……”
波师冷冷扫了一眼郭兄的下半身:“白金会现在只剩下一根三寸钉当顶梁柱,难怪连个娘们都管不住,成天惦记别家的枪棍。”
众:“……”
郭兄大怒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郭兄夫妇和波师不知怎么不对付,三两句就能吵起来。
宫先生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当吃瓜群众,还有闲心把椅子拉到秦川旁边来骚扰侦探。
秦川嫌弃地往椅子边上挪了挪尊臀,然后又十分没骨气地挪了回来。
掸邦夏天潮湿炎热,简直是天庐地盖的桑拿房,这才谈了不到半小时,还架着遮阳伞,秦川已经出了一身汗。
汗液黏糊糊地敷在汗毛上,又连带着横倒的汗毛堵住了毛孔。体内的湿气无处发散,便顺着骨髓四处游走,见缝插针地攻击着秦川风湿的关节,手肘隐隐作痛,满背冒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实在难受。
但姓宫的怕不是什么冷血动物成精,体温常年不到36℃,又是汗腺很不发达的体质(见《擒川》原创攻宫先生的设定),皮肤光洁得像是什么凉手宝。
秦川满意地在宫先生的长袖衬衫上蹭了把汗,舒服地将手肘叠在宫先生触感微凉的手背上,一边目不斜视地看着郭兄和波师互相人身攻击,一边小声问:“宫老板有何高见?”
宫先生捉过秦川的胳膊,替他推拿穴位,闻言看了秦川一眼,表情是一贯的正经:“郭兄确实很小,吴邦也就亚洲平均水平,比我差远了。”
秦川:“……”
看到秦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宫先生立刻装模作样地改口:“哦,你说案件啊?话要问清楚嘛……目前连口供都没录呢,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给你两个忠告——”
宫先生看了一眼已经进入互相攻击对方在生意往来中不厚道之处的郭兄和波师,说道:“第一,放下你在市局的办案经验,这里是缅甸,你不能把杀丨人动机作为判断依据。□□之间利益交换多是口头协议,你不可能找到确凿的证据从利益冲突的角度猜测谁想杀谁,你也猜不到脚踏几条船的女人究竟心向何人。”
秦川点了点头。
“第二,这个案子不能做痕检,你能依靠的只有推理。所以你只能相信那些绝对客观的东西,不要被可以作假的线索迷惑。”
秦川再次点头。
然而其实秦川从一开始考虑的就不是找出真凶,而是如何给这些惹不起的人一个他们能接受的结果。
眼看郭兄和波师要因为之前波师觊觎玛琪的莫须有罪名打起来,吴邦一面假装劝架一面说着“哎呀师长也不是故意的,郭兄你就别计较了”“哎呀郭兄是晚辈,就算冒犯了师长,你也让着他点”之类婊里婊气的话,生怕白金会和武装势力撕不破脸。
秦川终于良心发现地示意宫先生去把他们拉开——主要是秦川一来他俩就打起来,难保之后不会给秦川扣个“问话的时候挑起两家矛盾”的帽子,秦川可不背这锅。
宫先生劝架方式十分符合《商君书》中“以杀去杀,虽杀可也”的教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吴邦、柳眉倒竖的玛琪、嘤嘤哭泣的玛切、隔岸观火的秦川震惊地看着宫先生大步迈到两人跟前,两手分别一拽。
盘古开天地横屏版本不过如此,近二百斤的波师和一百五十斤的郭兄一时不察,各自被拖着领子向反方向退了半米,碾烂了一地无辜小草。
波师和郭兄也算是一方人物,几时被人如此揪着衣领粗暴对待过,愣神过后就要化敌为友、集火宫先生,秦川赶紧发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郭弟是什么时候?”
宫先生立刻顶着两人的怒火,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回秦川旁边坐下:“快中午吧。”
秦川指着草坪上偌大的电子表:“花园里就放着表,时间能具体一点吗?”
吴邦眼看两个竞争者没打起来,悻悻地坐回了椅子上:“我记得郭弟说早饭吃咸了,上午经常喝水,隔一会儿就去一次厕所。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宫先生想了想:“他应该是快12点离开花园。我10:05麻烦吴邦老板一起去了一次我院子里的洗手间,吴邦老板答应得很痛快。11:40我叫师长一起去,但师长刚被吴邦老板叫去洗手间回来没几分钟,我跟他商量了几句,他才肯同我去。我和师长从他的院子回来的时间是11:55,回来之后就没看到郭弟,也没在通道里迎面碰到他。那会玛琪女士也不在。”
他这么一说,波师补充道:“对。去之前我问宫老板为什么非要拉我,不叫郭兄或者郭弟。宫老板说吴白先生明显是被熟人暗算,白金会就那几个人,他怕自己单独跟凶手在一起有危险,所以找我一起。”
郭兄:“……”
波师摸了一下自己刚才被衣领勒出来的红印,以及已经完全被扯松的T恤领子:“但我看要是真有人想对宫老板动手,一定是他有危险。”
众:“……”
上厕所还要找人陪、顺带攀比器物大小的幼稚大力水手·宫先生谦逊地笑了笑:“您过奖了。”
波师:“……”
我并没有夸您的意思。
郭兄想了想:“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夫人先离开的花园,然后是舍弟。舍弟刚离开没多久,宫老板和师长就回来了,估计也就5分钟吧。”
秦川点头:“也就是说,你们最后一次见到郭弟是11:52左右?”
几个男人纷纷点头。
秦川眼神一扫,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玛切抖得更加厉害了,玛琪原本一直轻声细语地对玛切说着什么,一听秦川要盖棺定论,立刻提高了声音催促:“别怕,说出来啊!”
秦川十分绅士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走过去递给玛切:“在那之后,你又见到郭弟了吗?”
玛切怯怯地抬头看了秦川一眼,余光扫到他身后“满怀关切”起身走来的几个大老爷们,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倒退了半步,神经质地把纸巾紧紧攥进了手心,死死低着头:“我……我……”
玛琪性急地催促了她几句,见玛切还是害怕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一跺脚道:“她见过!”
4. 时间线叙述
秦川拿出妇女之友的耐心和爱心来盘问了玛切半天,才得知12:30的时候,玛切曾经衣衫不整地跑进花园里又哭又闹、尖叫不止。
后来玛琪替她整理了衣裙,一直陪着她,但玛切这半下午一直是这种神思恍惚、惊弓之鸟的状态。
秦川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玛切,见她斜襟短衫的领口有些形变,最上面崩开了几颗扣子,明显是被暴力扯开过;下身本该形成渐变平行花纹的深蓝色纱笼底端也少了一段过渡色。
玛琪对秦川说得直白,一点都没给玛切留面子:“那时候她肯定是被郭弟非礼了!”
波师皱眉道:“白金会的女人就是多事!家丑也好意思拿出来外扬!”
秦川问:“此话怎讲?”
波师一脸不耐烦:“当时宫老板、吴邦老板和我都在花园聊天。郭弟关起门来乱搞他老子的女人关我什么事,这女人非得跑来打搅我们男人说话,一点也不顾他家的名声。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又不回答,就知道在那嗷嗷乱叫,这不有病吗?要我说,女人就应该锁在后院里干活,不是她往外跑,能被郭弟逮住?”
这段话里的沙文主义、性别歧视和受害者有罪论内容有点超量,而且波师大有把口供发展成即兴长篇演讲的趋势。
秦川不忍卒听地转头,余光瞥到玛琪一脸烦躁地坐在椅子上。坐姿显得七分裙更短,露出了半截小腿,玛琪正无意识地挠着上的一道血痂。
秦川关切道:“玛琪小姐这样的美人,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皮肤啊。”
玛琪条件反射地把裙子扯下来遮住了,随即杏眼一瞪,有些凶狠地看着玛切:“嘶,这还不是她那会跑来花园撒泼的时候被她抓出来的!不过没什么事,估计一会就好了。”
宫先生闻言扬了下眉,仿佛非常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玛切女士情绪激动那时候郭兄先生也不在,玛琪女士一个人差点拉不住玛切女士。”
秦川原本懒懒散散地瘫在椅子里,听了这句话之后微微坐直了身体:“那时候郭兄老板也没在花园吗?”
郭兄想了想:“啊,12:10左右我离开花园去了白院里的厕所,回来花园之后又喝了杯水,再看表的时候不到12:25。那会贱内和玛切都不在。”
宫先生微笑看向郭兄:“我记得我11:40去洗手间之前没几分钟,郭兄先生才刚回到花园啊。”
郭兄随手抽纸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无奈道:“早饭我和舍弟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们带来的罐头肉太咸了,不单是他,我也一直喝水放水。”
宫先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郭兄摊手:“而且我回来之后过了一会玛切才跑过来花园吧?”他瞥了一眼波师,“师长应该可以证明。”
波师一脸络腮胡子都皱得打结,仿佛给郭兄作证这件事让他十分别扭。他冷着脸道:“不到12:20的时候,那小寡妇也走了,白金会的人都不在花园。过了几分钟,郭兄过来找我来说事,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帮他弄他弟弟。我和他还没聊几分钟,郭兄的娘们就来了,然后那哭哭啼啼的小寡妇也跑过来嚷嚷。我听得实在心烦,又懒得和郭兄废话,干脆直接回自己院子里歇着了。过了一会,我想着郭兄这小子提醒我了,吴白死了,这俩儿子肯定有得争,我可以去找次子谈谈条件,就从我院子又走到通道岔路口,去了白院。结果瞎走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倒发现书房反锁着,从窗户看郭弟那样好像是死了,就赶紧回花园喊人。到花园那会好像是一点多。”
宫先生道:“13:05,他说完之后我立刻看了一眼表。”
秦川叩了叩指节,分析道:“也就是说,玛切小姐离开花园大概是12:18左右,郭兄老板回花园大概是12:22左右,玛琪小姐回花园大概是12:28左右,玛切小姐回花园和师长离开花园是12:30左右。那师长在自己院子里待了多久?在白院走了多久才找到书房?”
波师烦躁道:“我又没戴表,我哪记得。走回自己院子5分钟左右吧,没坐几分钟就又站起来了。从我院子走到白院估计8、9分钟,然后又四处乱走了走。我第一次去白院,哪认得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我发现郭弟可能死在书房之后立刻就往花园跑,顶多用了5分钟。”
“也就是说,大概12:40-12:50的时候您是在通道里的?”
“差不多吧。”
秦川起身看了一眼通道:“这通道正对着你们聊天的这片草坪,里面灯光充足,有将近100米的直线,视野很清晰……”
宫先生纠正:“到四岔路之前有80米的直道。”
秦川看着宫先生:“那你们聊天的时候注意到师长往这边走了吗?”
宫先生诚实摊手:“不知道。”
秦川一脸“要你何用”的表情。
吴邦补充:“玛切一直有点发疯,还要咬人。师长走了没几分钟,玛琪就跟郭兄说玛切一直嚷嚷有人非礼她、吴白闹鬼什么的,郭兄让我们别和玛切一般见识。他自己把吴白的冰箱门打开,玛琪把玛切拉过去让她看吴白还在,没有闹鬼。”
秦川看了一眼至今仍在瑟瑟发抖的玛切:“有用吗?”
吴邦翻了个很不稳重的白眼:“结果玛切尖叫一声,更害怕了。”
秦川扶了下眼镜腿,诚恳地发问:“她本来就害怕,你们还把棺材盖打开,还拉她过去看冻尸,这是生怕吴白诈尸的时候迈不开腿、找不着人?”
郭兄、玛琪:“……”
宫先生:“当时冰箱这边挺热闹,我就没注意通道那边。但12:40的时候吴邦老板离开了一次,13:00回来的。”
吴邦理所当然道:“我去上厕所啊。”
秦川向他确认:“用了20分钟?”
吴邦看众人投来不信任的目光,恼羞成怒:“我,老子早上吃的隔夜饭有点变质,有点便秘,时间长一点,不行吗?当时我还叫宫老板陪我一起去来着!要是杀丨人,我能叫他?”
秦川看向宫先生,宫先生点头:“当时郭兄先生要开冰箱,我怕出岔子,就留在花园了。”
“出岔子”是客套话,大家都听出他的意思是如果波师不在,如果吴邦和宫先生都离开,他怕白金会的人趁机动手脚。
秦川随口问:“厕所排泄物好提取吗?”
宫先生但笑不语。
吴邦一脸羞辱、欲言又止,而郭兄和波师居然罕见地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的反对意见:“这也太恶心了吧?”
秦川不置可否地耸肩,转头问两位女士:“等等,11:50郭弟离开花园到12:30玛切跑回来,这段时间内玛琪小姐一直在花园吗?玛切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波师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们谈正事,娘们在一边待着多碍事,说不定还会动些花花肠子。早就给她们赶走了。要我说,女人就应该在家给男人洗脚奶孩子……”
秦川打断他的屌丝发言:“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两位女士都不在花园?”
宫先生补充道:“我和师长11:55回来的时候玛琪女士不在,没过多久,玛切女士是二十分钟后离开的。但12:30玛切女士跑过来之前,玛琪女士已经来花园了,我没注意是几点。”
吴邦点头:“对,她俩就一直在那边搂着哭。13:05师长回来就跟郭兄说:你弟估计死在书房了,是不是你杀的?恭喜你要当会长了。郭兄听了非常生气,差点和师长打起来。”
秦川秉着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八卦——任何一处案情细节的破案操守,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打起来?”
宫先生耸了耸肩:“和刚才你看到的差不多,但郭兄先生先上去一手揪住了师长的衣领,另一边提拳就要打脸,结果师长直接抓住了他的拳头往里一攥,郭兄先生疼得五官都变形了,师长松手之后还扭曲着脸甩了半天手,我看他整个手都被攥红了。”
波师得意一笑,仿佛找回了一点场子——虽然他刚才被宫先生单手提溜得踉跄了几步,但还有比他更菜的。
郭兄的面子被扔在地上连续踩了好几脚,今天脸色就没好看过。
“再然后呢?”
宫先生摊手:“玛切听了师长的话之后简直吓得满地乱爬、尖叫不止,玛琪一个人按不住她,郭兄先生不得不留下。然后师长、吴邦老板和我就去了白院书房看看情况——其实师长一开始是叫我在花园等候,顺便看着郭兄先生,但我一看他爹他弟都死了,有点害怕被他克死,于是就强行跟着去了白院。”
郭兄、玛琪:“……”
宫先生继续说:“我们一看郭弟估计是死了,书房门确实反锁着。师长说他守着,让我和吴邦老板去找郭兄先生说明情况、拿书房钥匙,他不想跟郭兄掐架。我和吴邦老板大概是13:15离开书房,到花园的时候是13:20。郭兄先生说钥匙肯定被父亲随身携带,但我们翻来翻去也没在吴白尸体上找到什么钥匙,我们又在冰箱和草坪里找了半天。13:45的时候,师长回花园找我们,说等了半天怎么没来人。然后我们和郭兄先生一起往白院走,一路走一路在通道里沿着那会把吴白先生运出来的路找书房钥匙,结果也没找到。”
吴邦点头:“对,我们再回到书房大概是14:00,发现书房的确打不开——这个叫什么?密室杀丨人案是吧?”
波师冷哼一声:“那还用说,肯定是郭兄弑父杀弟,自己上位呗。”
郭兄还没说什么,玛琪娇叱:“胡说!肯定是你这老头干的,害得白金会就剩阿兄一个人了,你是想吞并我们的地盘!”
波师冷笑:“贼喊捉贼!”
缅甸重孝道,虽然黑丨道上父子反目已经是老套故事,但那都是牌桌下的勾当。
郭兄是白金会一干老人看着成长起来的,身为白金会的继承人,一旦背上弑父杀弟的狠毒罪名,以后就很难再服众了——把他带大的亲爹都杀,谁还敢安心跟着他?
当然,闻劭那种大Boss不一样。
闻劭并不是亲生父亲带在身边培养出来的,况且他从美国带着合成式回缅甸时已经有一批追随者,他不需要也不在乎“孝道”“义气”这种可笑的虚名,他回缅甸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和吴吞代表的老派势力做对、摆脱老人们的控制并发展独立市场,以及抢回红心Q。
吴邦看向秦川:“吵吵个没完,所以没办法,只能请个人过来破案——主持公道。”
最后四个字吴邦念得歪声怪气,一听就不怀好意。
秦川:“……”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凶手和旁观者都虎视眈眈,前者定然是想往旁人身上泼脏水,后者则希望秦川找出凶手:无论凶手是哪个,一旦有确凿的谋害事实成立,声誉必会受损,他才好渔翁得利。
这地界哪有公道,不过是达成可以接受的结果,然后让觉得不公道的人闭嘴罢了。
5. 密室的锁
秦川叹了口气,看向波师和郭兄:“也就是说,按照证词,郭弟的死亡时间在12:30-13:00之间。这段时间内有至少10分钟曾经不在花园也无人可以作证的有师长、吴邦老板、玛琪小姐和玛切小姐?”
宫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前提是,证词是真的。”
波师十分不满:“宫老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郭弟没死我非说他死了?”
“师长13:05回来之后到13:15我们三人看到尸体之间不可能有人离开行凶。但是,”宫先生看向玛切,“非礼玛切女士的也可能是郭兄先生吧?”
玛琪大怒:“胡说!我阿兄才不是郭弟那样见色眼开的小人!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很!况且!”她丰盈的胸口气得直起伏,看了一眼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玛切,神色里交织着愤恨和轻蔑,“除了郭弟那种毫无廉耻、无礼无赖、禽兽不如的臭流氓,还有谁能看上她玛切?”
身材娇小的玛切蹲在草坪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越发显得弱不胜衣。
宫先生在一旁好奇发问:“白金会内斗这么厉害?按理说夺嫡也不关内眷的事啊,长媳居然对次子有这么大意见,夫妻一体、同仇敌忾?”
波师假模假式地叹气:“谁知道呢?这白金会内部乱成这样也是罕见,啧啧。”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说话的语气,那必然是兔死狐悲。
于是玛琪开始怼波师,郭兄试图劝架,结果夫妻俩又和波师吵起来了。
吴邦一脸头疼:“秦老板,宫老板,要不就让他们在这吵,我们去白院看看现场吧。”
宫先生道:“稍等。刚才我们已经确认了必须强行打开书房门,我让人送了高密度胶水和液压泵过来。”
“胶水?”
宫先生招呼属下把东西搬过来:“对,不是要开书房吗?”
秦川一脸惊悚地看着偌大的破门器:“你用的是什么锁?”
“因为几位老板都表示不太熟悉高科技产品,因此为了让他们放心,这里完全屏蔽了通讯和网络信号,没有任何监控,也没有采用电子锁,所有屋子都用的是宫厂自造的机械锁。
宫厂的自造锁精度很高,切变线非常精细,钥匙也很难复制,一共有12个凹孔。锁住的时候,每对销子中的下销子没入内锁芯,把内锁芯卡在外锁芯上,阻止锁芯转动。
插入钥匙试图转动时,钥匙上的12个凹孔会同时以不同程度顶动销子,销子槽里所有上销子同时向内锁芯施加压力。
正确的钥匙会让所有上下销子的连接点都吻合于内外锁芯的连接处——就是切变线的位置,使所有上销子完全插入外锁芯,所有下销子完全压入内锁芯,内外锁芯不会被任一销子卡住,内锁芯可以自由移动。
屋内外都设置了锁孔,无论是开锁还是上锁都必须用钥匙插孔,只要有一处压力不对,锁都不会动。”
波师点点头,问道:“宫老板,我没别的意思,就好奇问一句啊:这书房锁好撬吗?”
宫先生耐心解释道:“一般撬锁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将扭力扳手——一般是扁平头的螺丝起子,插进锁孔,强行让内外锁芯微微错开、在销子槽中形成一个很小的支架的同时,插入撬棍,拨动销子。一旦每个销子都顶至切变线的位置,就撬开了。
第二种是先插宽头撬棍,快速拔出撬棍、让销子弹起的同时,用扭力扳手转动销子,逐个让上销子落在支架上。
宫厂做的这种三柱式锁,销子对长短和直径都不一致,并且不等距地分布在锁芯全周,要想全部对齐很费工夫。
其次,每个上销子的上端都做成了不同的形状。撬锁时,上销子还没归位,锁芯就被销子顶动了。
再者,这锁要求销子弹动时不能超过另外一条切变线,一旦不合,立刻卡死。也就是说,必须用钥匙上锁开锁,如果伸进去的是别的东西,一碰就会卡住,再想强行转动的话就会导致相连的某个装置里空气被压缩,触发类似警报的气鸣声。
宫厂做了这么多年机械锁,但凡能撬开我们锁的早都被我高薪聘来当品控经理了。”
“也就是说,必须用正确的钥匙才能打开?”
“对,而且如果对书房钥匙的唯一性有所怀疑,我可以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订制产品从设计到运输的全过程是如何保密的,其中产品完成后会在买家公证下生产出合同事先约定数量的钥匙,然后销毁设计图纸,将钥匙交给买家,宫厂不存备份。
虽然为了避嫌,我在装好锁之后并没有进入过另外三个院子,但交接钥匙的时候吴白先生当众把两枚钥匙完全销毁了,确保了书房的钥匙是世界上唯一一枚。”
郭兄点头:“是的,当时我们三家盲选钥匙的时候并不知道钥匙对应哪个院子哪个房间,但父亲立刻毁掉了两把钥匙,说这把钥匙对应的房间用来放定金、印章之类的贵重物品,他保管这唯一一枚钥匙,然后把唯一的书房钥匙和一枚会客厅钥匙挂在了手链上,大家都看到了。”
吴邦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玛琪睨了宫先生一眼:“你家厂子做的东西,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万卝能卝钥卝匙?”
宫先生看向玛琪,在比她海拔高了几十厘米的位置居高临下地露出了非常优雅和善的笑容:“万卝能卝钥卝匙对应的锁是特制的,销子槽中会有一个隔片隔开销子对,管理员和房客插入钥匙分别会顶起销子使切变线位于隔片的顶部之上和底部之下,形成一个缺口,所以都可以把销子移动到能打开锁的位置。但书房门锁并不是这种设计。”
郭兄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低声斥责:“不要乱说话!”
玛琪一脸悻悻。
秦川问:“钥匙能复制吗?”
宫先生答:“这种钥匙硬度很大,开锁也需要很大力气才能顶动锁芯。如果用一般的金属,复制品很容易断在锁里面导致卡死。而且要雕刻非常硬的金属,一般的工具肯定不行。”
郭兄摇头:“估计没时间复制。昨天下午,几家检查完每个院子的设施都没有区别之后交接了钥匙,父亲的书房和会客厅钥匙就挂在那一串念珠上,很明显。而且他隔一段时间就叫人去一趟会客厅,或者去一趟书房,进出很频繁,下午和傍晚应该没有机会偷钥匙。今天早上9:45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书房钥匙应该还在。13:20那会找书房钥匙的时候才发现不见的。在这期间花园一直有好几个人,除了宫先生,我们都没有下属,也没有工具,怎么复制?估计是偷走了原件。”
秦川若有所思:“你12:40打开冰箱……冰棺那会,书房钥匙还在令尊身上吗?”
郭兄苦笑:“当时玛切闹得厉害,玛琪也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我哪有精力注意这个。可能不在了吧?”
宫先生补充:“玛切女士安静下来之后我过去看了一眼,吴白先生手链上只有一枚钥匙。但他早上被发现的时候手上就只有一枚钥匙。毕竟书房存放了不少贵重物品,我以为是郭兄老板或者郭弟老板取走了唯一一枚书房钥匙,也没在意。”
秦川点点头,转头问宫先生:“除了丢失的唯一一枚书房钥匙,还有没有别的开门的可能?”
宫先生摊手:“就是像现在这样,我让人加热了这种有黏性的粘稠液体,一会灌进门锁,固定住销子,找准时机,在不惊动锁内自带火卝药自毁装置的情况下让锁芯……”
秦川听他科普头疼,立刻道:“行,快走吧。”
宫先生啧了一声:“这一个锁人民币六位数呢,比好多通缉犯都贵。它马上就要被非人道主义毁灭了,你都不好奇一下它前世今生的故事吗?那它牺牲得多轻如鸿毛啊。”
波师实在懒得听这种废话,迈开步子率先走向了通道。
宫先生招呼下属去叫几个法医跟上,然后对秦川道:“你不爱我了,你都不听我吹完牛逼。”
秦川:“……回头给你找头母牛让你对着吹,这会就省省吧。”
宫先生暧昧一笑,嘴唇几乎贴在秦川耳朵上:“可我只想和你吹。”
吴邦摇摇头,跟着前面人走了。
郭兄紧随其后,玛琪看着宫先生毫不避讳的调戏动作,双目圆瞪,一脸三观尽碎的表情。
秦川不想理这头发情的野狗,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玛切,柔声问:“玛切小姐,您是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现场,还是在花园休息?”
玛切表情在期期艾艾和恐惧之间几度切换,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
玛琪拉过她:“一起去看看吧,我和你做个伴。别怕,郭弟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欺负你了。不然她要是犯病了,宫老板的下属也不好拉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创伤后应激反应,玛琪提到郭弟的时候,玛切表现得更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