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强当街伏击秦川,毫无顾忌地炸了半条街市,死伤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就算在毒贩遍地、冲突频起的城镇也绝不是一件小事。
又值缅历安居期,照理说不得结婚、宴请,然而就在这时候,宫先生发了喜结良缘的请帖。
那间公馆在远离市井的地方立了多年,只偶然有人见过车队蜿蜒往来,听说是哪个军阀,没人知道其实山头姓宫。
缅甸的雨季到了,连绵水珠打在八米高的紫铜门上,竹林夹道、地砖浮雕通二进门,鱼池游廊、乌桕黑松通三进门,庭院深深,巢居猛虎。
天光阴沉,宽阔厅堂却明亮堂皇。请帖不限人数,这屋里竟连几百人都能容下。一路穿桥绕柱走到宴会,被三层楼高云锦唐卡上手持降魔杵的金刚怒目而视,便是马仔围绕的大佬也心生三分忌惮。
每桌都铺了鲜红绒布,红烛高擎,珍馐琳琅,说是喜宴却也怪异,不贴囍字不做装饰,从请帖到陈设都没写新人姓名,也不见另一个主角的身影。
来得早的不耐烦想走,却被门口傧相微笑拦下,烦请稍候。
客人到齐的时候桌上的菜早已不冒热气,宫先生来得最晚,进屋时挥手让堵门的傧相拖走了几句闯门失败的尸体,说了句“待客不周”,表情没什么歉意也不见高兴,眉眼却沉得人汗毛倒竖。
他额发鬓角修得齐整,穿了一身酒红的敞领西装,黑色领带上夹了一枚Mogok鸽血宝石,手上捻着一串九眼天珠。他肩宽背阔,身形挺拔,威势太重,红色没给他添几分喜气,只让人想起血。
那天也确实见了血,很多血,从描金屏风的琉璃镶边一直溅到了嶙峋耸立的怪石叠山上。
枪声到月上中天才停,白日里氤氲葱茏的植物吸饱了血肉,绢面宫灯在凄风阴雨中亮起来,驱不散沉沉的雾。
宫先生身上的西装被浸得深了一个色号,他不疾不徐地踏过满院尸骨,将被血蒙住天眼的手串绕到腕上,去园林西侧的佛堂里上了三炷香。
其实他上香的时候什么都没求。
他半生辗转跌宕,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是自己闯出,膏粱文绣是自己赚来,觅爱寻欢是自己习得。他卖军火杀人,也做慈善救人。他礼佛敬道,但不信鬼神。
他想要的东西佛祖给不了,只有一个人能给。
宫先生再出现在秦川病房里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平常的黑西装,虽然顾忌病人没喷香水,但身上一丝血腥味也无,必然是仔细梳洗过。
医生在玻璃门外看着他面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办公,把刚跟宫谈完事情的江老板助理拉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特意关上消防门才问:“番哥,他不会在沉默中变态了吧?这都一周了,他竟然一句骚话都没朝秦川说!”
番一耸肩:“摆酒杀人之后还记得拜佛洗澡,智力正常,应该问题不大。”
“啊???”
上个月宫还突然在群里发了一堆红包,任谁都知道肯定是他和秦川感情有进展,不然不至于这么撒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