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直起身来,听了这话,黄得喜又连忙扑通跪下去,颤颤求饶,“圣上饶命。这位……沈姑娘虽是个女子,却有不凡医术,在玉京称得上小有名气,奴才再三试过她瞧病的本事,的确出色。”
“何况,到底是给太后娘娘瞧病,外头来的男子难保心性,不如选了她稳妥。”
辩解完了,坐在上首的成元帝久未出声。
黄得喜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沈怀珠瞧着状况不对,也忙跟着跪下去。
忽然,门外有小太监进来通传,“圣上,裴少卿求见。”
成元帝阴晴不定,这会儿又折转出浅淡的笑,“让他进来。”
小太监退出去。
裴容青大步走进来,目不斜视地跪在两人前面,“臣裴容青,见过圣上。”
成元帝微微含笑,“观瑾,快快起来。”
“谢过圣上。”裴容青站起身,这才将目光投向依旧跪着的两个人。
“圣上,容臣多嘴几句。”
成元帝惊讶,“哦?爱卿有何事要禀奏?”
“太后娘娘凤体尊贵,岂能任由来路不明的江湖游医诊治?”裴容青伸手指向沈怀珠,“此人决不能为太后娘娘治病,还请圣上三思。”
视线在殿内几人身上来回流转,最终定在裴容青身上,成元帝问道,“此话怎讲?黄得喜刚才禀奏,此人是他精心找寻的,医术精湛,为何观瑾突然这般说,难不成是旧识?”
成元帝说话时是笑着的,可话里话外的冷森却叫人不寒而栗。
裴容青仿佛毫无察觉,不卑不亢道,“旧识谈不上,不过是前些日在医馆碰上,发觉此人不可靠罢了。”
成元帝抬眼,望向黄得喜,黄得喜点点头,证实他说得没错。
“怎么不可靠?”这句是徐贵妃问的。
“臣听闻圣上要炼制丹药,便想寻些上好的朱砂、云母来,为圣上分忧。功夫不负有心人,臣花了大把力气才寻到,却不妨被这位姑娘抢走,偏说是她的。臣欲高价购买,她却如何都不肯相让,争执间认出臣的身份,还骂臣作为大理寺卿管的太宽,好在最后黄公公出现,终于将那些朱砂云母买下。”
“上次拿来的朱砂和云母,的确是上佳品相。”成元帝点点头,“还当你们有什么渊源,原来是为了这个。”
“观瑾啊,你到底是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好同一个弱女子计较?便是说你两句,也只当姑娘家打情骂俏,笑笑过去便罢。”
徐贵妃掩面轻笑,适时道,“裴大人生得挺拔俊俏,玉京城里多少女子都倾心。眼瞧着年岁也不小了,圣上可要好好地物色物色,给裴大人赐一门好亲事。”
这番话正中成元帝下怀,他笑呵呵地问,“你听到了?贵妃话说的没错,你也到年纪了,该取个妻子回家,好好管管后宅了,瞧瞧你成天就这几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穿,哪里像四品大员。”
徐贵妃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裴容青心里清楚。她一早就想把族中女子嫁给他,好能时刻掌握他的动向。然而还没出口,就都叫他打发回去。
如今瞧着圣上也有此意,正好就坡下驴,一举两得。
裴容青拱手,毫无波澜地道,“圣上容禀,臣满心都扑在大理寺上,无心去想这些。但若是圣上抬爱,肯为臣物色亲事,臣自然感激。”
这句话炸在沈怀珠耳边,石惊天破。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强制自己不要听,不要想。
裴容青本就身份尊贵,即便没有圣上赐婚,也会有无数媒婆给他物色名门贵女。他们这般出身的,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她能高攀的人。
她的身份只会连累他。
何况有仇要报,对方身份不凡,能与之同归于尽已经是最好的下场。
不要想,不要想。
沈怀珠的头更低了些。
不料耳边又落来裴容青霜月般清冷的声线,“只不过,圣上也知道,臣原先有一门亲事。还未到豆蔻就溺亡,算命先生说,臣的命太硬,克妻。”
沈怀珠:“……”
成元帝愣了愣神,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无妨,朕定然慢慢给你物色,让人家姑娘多活些时日。”
说到这儿,成元帝似乎才想起殿内还跪着两个人,他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声音也不像刚才那般森然,“你们两个,都平身吧。”
“曹大伴,你领着这位沈姑娘去给母后瞧瞧。”成元帝吩咐身后侍奉的曹全秀,又向沈怀珠道,“好好给太后瞧,若能瞧好,朕有赏。”
沈怀珠忙应下,“是,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太后的寝宫在里头,和外头大殿的装饰陈设差不多。华丽不足,简朴有余。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床头放着几尊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