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口气,他咽不下。
于是他命户部停了沈家军来年的军需拨发。
幕僚说:“沈淮序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还敢回到沧都?”宇文珩淡淡道,“我只是不想白白给他添柴加火。”
他拈起一枚玉玦,指腹轻轻摩挲,语声却低沉如冰:
“他不是忠臣,但他亦不会放苍渊进来。”虽然恨不得沈淮序去死,但宇文珩却又是明白那个人在大义面前会如何选择。
他知道自己是在赌——赌沈淮序为北境,会忍他一时。
有苍渊拖住沈淮序,那北境的沈家军不会有任何动作。
他更多要面对的还是朝中的动荡不安,这段时间官员更替频繁。内阁、户部、兵部数次调整,前脚刚罢,后脚又起。大批地方官上书求援,战后边防将士、伤兵安置、军粮调拨、赈灾事宜层层堆积,真正落在宇文珩手中的,不过是一个失控的空壳。
而这一切,远在北境的沈淮序却早有察觉。
他在静山馆设下密报之所,一封封来自沧都的消息汇总于此,由谢长安与叶瑾轮番整理,梳理朝局、分辨动向。沈家军表面如常,实则暗中已完成整编,各营联络紧密,物资调度有序,隐隐透出肃杀之意。
新任主帅归位不过十日,昔日将士却已有重归旧主之势。
夜深,沈淮序在书案前翻阅着一份来自北地边防的军备清单。营帐内灯火如豆,叶瑾靠坐在侧案边,低头研读战术图册,偶尔起身在沙盘上添注几笔。
门帘忽地被风扬起,一名快马加急的斥候掀帘而入,单膝跪地:
“启禀王爷,南胤来报——南胤皇帝暴毙,遗诏未立,朝堂震乱,数位皇子都有异动!”
帐内气氛一瞬间凝滞,只有风掀帐帘,呼啦作响。
沈淮序接过斥候送来的急函,目光掠过一行行字迹后,神情未见起伏,却沉了几分。
“南胤皇帝,竟然这就死了。”他低声说。倒是挺意外的,昭武帝病危多少回了,都还在呢。
叶瑾静静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地图南侧那片远离北境的江山上,良久才道:
“接下来南胤会乱上一阵。但这场乱,只是暂时的。”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笃定,“真正能坐稳江山的人,不会有别人。”
沈淮序转头看她。
“你有情报?”
叶瑾点头又摇头:“是情报,但更多的是直觉。”她总不能说那是原书剧情?无论谁死谁活,结局都会推着萧翊宸走上那个位置。
“谁?”他不是一个轻信直觉的人,可叶瑾说的话,他信。
“萧翊宸。”
“他?”沈淮序没有再问,对于南胤成人的皇子,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是他,沈淮序倒也不觉得意外,那是个厉害的人。
“南胤乱局初起,短期不会波及北方,但……”谢长安低声道,“若他们内乱缓解,便会重整边军,届时或又有新的交锋。”
“所以我们不能被动。”叶瑾收回视线,转向沈淮序,“宇文珩已经开始停发军需,他在等,看我们什么时候撑不住。”
沈淮序淡笑一声,伸手按住案上的地图:
“可惜我们,恰好撑得住。”
他目光如刃,语气却淡漠:
“他以为他还有时间,殊不知乱象早已注定;他盼着苍渊拖我,却不知南胤才是最大的威胁。”
“昭武帝若再拖上几旬,等宇文珩彻底压不住局势,南胤又重新回稳——”谢长安缓缓道。
“那时候萧翊宸一定会动。”他与宇文珩不同,他一直都是最有望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又娶了叶家的千金,无论是势力还是名望,他的那些兄弟早就被他压得喘不上气,所以才会在这时候动手,因为再不动手他们没机会了。
沈淮序点头:“所以,眼下先不急着出刀。”
“先磨刀。”
外头雪已停,夜色更深。
叶瑾站在窗边,看着月光下那片操场,兵士操练声犹在耳边。
“沈淮序,”她忽然出声,语气很轻,“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话题吗?”
沈淮序抬眼看她,点头:“望这世间能得真正的太平。”
叶瑾轻声一笑,道:“那你也记得——我说过,我们会同行。”
沈淮序看着她,眼中雪色微动。
“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