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
翌日清晨,风雪将停未停。
叶瑾一早便起,未再易容,只梳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换了灰青色劲装,精神气十足。
院门忽开,杜翀步入庭中,原欲催她离村,却在看到她的脸时蓦地顿住了脚步。
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中有难以置信的惊愕一闪而过。
“你……”他喃喃,“你是……盼儿,叶盼儿?!”
叶瑾一怔,随即神色一肃,缓缓道:“杜先生,您认错了人,我并非南胤皇后。”
杜翀蹙眉:“可你——你这张脸,像极了我嫂子……眼睛又像极了我义兄。”
叶瑾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姓叶,名瑾,名字是自己取的。我并不记得我姓什么,只因为手腕上有块叶子形状的胎记而已。”
杜翀身形一震,瞳孔骤缩。
“你说……胎记?”
“是。”叶瑾声音低缓,“据说是我出生时便有的。”把这事透露给杜翀,自然是因为她有把握,杜翀知道关于叶家这个胎记的事情。
杜翀沉默良久,语气带了几分压抑的颤意:“你幼时,住在哪里?”
“我记不清,但仿佛在淮安郊外的一个村子。”
杜翀的呼吸一窒,脸色变了。
“那你可还记得什么?”
“我太小了,能记得的很少,唯一还有印象的是……似乎有一个风铃挂在屋角,有风的日子,叮当声会伴我入眼眠。”
杜翀一怔,像被戳中最深一根骨。
因为……那风铃,是他亲手所挂,送给义兄女儿的一个小物件。
脑中翻涌起十几年前的记忆——那年动乱突发,他义兄将独女托付其弟弟带走。等到一切平定,已是几年后,义兄和嫂子都战死了。其弟终于带着人返回京城,但却只带回了义兄的独女,口称因颠沛流淳,他自己的亲女年幼,没抗住病亡了。
叶家其他人都是如此说,杜翀还去调查过,当年义兄的弟弟到淮安时确实带着两个女孩,而且对侄女比亲女儿还要好。当地都还有人说,因为当时侄女也生病了,他轻忽了自己女儿,竟让那个孩子一病便没能活下来。
义兄和他弟弟的关系一向很好,又因为义兄和嫂子的死令杜翀想远离伤心地,见义兄的女儿一切安好,他便离开了京城。
他呼吸微滞,抬手压在椅背上,半晌未语。
许久之后,杜翀终于缓声开口:“我问你——你来此,究竟是为何?”
叶瑾一字一句,眼神沉定:“为止战乱,为改天命。”
“你可知你来找我,若不是这双眼睛,我昨日便已送你下山?”
“我猜到了。”叶瑾点头,“你知道我身份?”
杜翀缓缓闭上眼,良久不语,等再睁开时,眼底已无波澜,只有森冷的肃意。
“我需要再调查一下。”
“好。”叶瑾语气平和。
“止战乱,改天命。口气倒是不小。”他笑了一声,“观你也是会武的,午后练场见,让我见识见识。”
她抬头望他,语气轻淡却透着一丝钉钉的锋芒:“瑾,求之不得。”
杜翀久久望着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模样……还真像啊。
此时的北境营地,晨霜初融,万里寒风犹未退。
主帐外,亲兵前来禀报:“王爷,温公子到了。”
沈淮序从案后起身,稍整衣襟,步出帐外。
远处那人缓步而来,一袭青袍,眉目温雅,面带浅笑,正是温懿。
“你还记得来见我。”沈淮序开口,语气虽平,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太傅身体如何了?”
温懿负手而立,轻笑着摇头:“祖父适应了北境的气候,如今身体还好。前些日子就是一直在撵我。”
沈淮序点头,伸手引他入内:“那就好。”
虽然太傅和温懿一行比他更早一些离开沧都,但一路上为了掩盖行踪,再加上担心太傅受不住奔波,比他与叶瑾还要晚一个月才来到北境。结果太傅还是病倒了,温懿当然得先照顾祖父,沈淮序十分理解。
两人入帐后,气氛便与外头寒意截然不同。
他们多年未聚,一见面反倒没有太多客套,三言两语便已回到从前。
温懿端起桌上热茶,试了口温,才随意道:“听说你军中多了个女将,练兵凶猛,不讲情面。”
说罢又摇了摇头,“我真是没想到,阿萝姑娘竟是有这般身手,与当初所见,差距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