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说:“只怕你到时候不舍得让三分利给我。”
苏卿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中,苏蓉几乎要看见为自己打开的新世界,那里面充满鲜花与赞扬,同时也荆棘密布。
“我只是个女子,不能出去。”
苏卿嗤一声冷笑。
“你也被规训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了?”
苏蓉一看她锋芒毕露,更加觉得相形见绌,又有些不服气,咬着嘴唇望去。
“你被关久了,”苏卿摇头惋惜“你出去看看,除了当官的这条路被男人给堵死,哪行哪业里没有女人?”
苏蓉先被她嘲笑一声,低声反驳:“史书上记了,也有女官。”
“正是,她们可以,你为何不可?”
苏蓉张张嘴,很有些跃跃欲试,点头的话就在嘴边,可还有许多顾忌:“父亲与大哥哥肯定不同意。”
“他们?”苏卿脸上又露出讥诮的神情“他们当然不想你有自己的想法,乖乖做个联姻的工具才对,相夫教子没有脑子,用于利益捆绑,被吃得渣滓都不剩。他们当然高兴。”
苏卿双眼犹如憧憧明灯:“你高兴吗?”
这样的话从未有人说过,女子自小受的教育就是温顺,从未有人说这样是错。
苏蓉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们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苏蓉欲要回答,却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回头看去,果然是沈穆庭。
苏蓉惶恐起身,苏卿开口便是:“怎么回这么早?”
进了殿,沈穆庭身后就跟着一个夏朝恩。
他习惯了众星拱月的侍候,进来单带着一个内侍,可见对苏卿的重视。
夏朝恩拉开椅子让沈穆庭坐下,沈穆庭落座后对苏蓉召手,让她坐下:“原来是蓉儿来了,怪道要撵我出去,好留你们姊妹说悄悄话。”
苏卿不知什么时候又给自己盛了碗冬瓜清汤,巴掌大的小玉碗,她一口就喝了。
这才算撂下碗,拿一 边银碟子里放着的湿棉巾沾了沾嘴角,又说一遍:“皇上该在周妃处待久一些。”
苏蓉观两人的神色,察觉苏卿才更像个皇帝,反倒是沈穆庭像柔情蜜意的嫔妃。
这个念头始一冒出来就被苏蓉压下去,接着就看见沈穆庭,这位九五至尊,非常自然地拿过苏卿刚用过的碗筷,夹起菜吃起来。
就连身后的夏朝恩也是司空见惯了的模样,还用那碗舀了两勺半凉的汤在皇帝的面前。
只有苏蓉瞪着眼睛,从三人的脸上来回看,企图找到跟自己情绪一样的人。
“皇后不必担心,母后在她宫里坐多久都是徒劳。”沈穆庭抿一口汤,弯着眼笑着对苏卿说“孩子我已经抱来放你宫中来养,再过些时日随意找个籍口让她死了就是。”
苏蓉下意识皱眉。
苏卿已经蹭一下站起来,一股火气要喷出来,又想起身边还有两人,强忍了下去:“把孩子送回去。”
沈穆庭脸上本是期盼的笑,见苏卿反应如此大,困惑不已:“皇后将她带入宫中难道不是要留她腹中胎儿?”
其潜台词就是:你当初带她入宫就是要去母留子。
周向烛确实是被苏卿带入的宫,就连她肚子的孩子也是她袖手旁观下得出的果。
周向烛、苏蓉还有沈穆庭,这些书里的角色一个个出现在苏卿面前时,那时的她们于苏卿而言就是书里一个个登台表演的角色,苏卿最开始是抱着傲慢的旁观者心态去看戏。
但随着她不可避免地融入,她有所期待,下注了心血,那么角色就不再是角色。
奏折里一个个数字就不再是数字,她们的苦难成了她的苦难。
起初漠视下任由周向烛成为沈穆庭的消遣,过去那些功利性的想法,无形中成为她的枷锁。
苏卿看向沈穆庭,用平静到冷漠的语气,毫不留情地戳他伤疤:“我不希望你身上的悲剧再从你儿子身上重演一遍。”
她仍站着。
苏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千年以后的文明进程上。
每每被她这样注视,沈穆庭便有无所遁形的错觉,好像大树下渺小的蝼蚁,日光下被灼晒的秧苗。
既渴望接近太阳又怕被太阳烤化。
他只能仰望。
茫然过后,沈穆庭的内心被一阵无力与愤怒所席卷,他躲开苏卿的目光,佯装轻松地笑一声:“皇后既不高兴,我立即叫人送回去就是。”
此处还有苏蓉与夏朝恩在旁,苏卿心中虽还有恼怒,但也不能太下沈穆庭的面子,板着脸坐回去。
苏蓉已经不敢正眼看两人了,把空碗捧着,低着头拿余光偷瞧两人。
随着苏卿落座,空气陷入死寂,苏蓉正无所适从时,又听沈穆庭说。
“对了,我方才回来,听闻桩案子,倒有些意思。”他说话时眼角带着些笑,虽瞧着没刚才在苏卿面前讨巧时笑的温和,但场面上足够过去了。
苏卿冷着脸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