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亥时已至,赌坊鱼龙混杂,暗灯勉强照着杂乱无章的壁垒,秋风浸入时油灯打在壁面,几道裂痕透着赌坊里的岁月与气息。
赌客们叫嚷声盖过筛盅摇晃与各种赌具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汗馊。
这个时辰大多都是刚进的赌坊,等到子时,里边的盛况空前翻涌,被抬出来的、赶出去的、也有盆满钵满的,那些赌客面上充斥着贪欲与欲望。
寒舟抱剑倚在赌坊外的古树枝上,耐心等着猎物出现。
子时一刻,玉掌柜身影出现在赌坊门口,转悠了一盏茶功夫,一个灰衣中年男人与他擦肩而过,玉掌柜扫视四周一眼,随即跟了进去。
猎物来了!
寒舟纵身一跃,暗夜里寒鸦展翅,四散而飞。
翌日公堂开审,周大叔将在高衡那借贷起因经过交代清楚,又将高衡是如何入室强抢民女,送至春风楼抵债的经过诉清。
最终刑部侍郎判定高衡利用印子钱高额赚取百姓血汗钱,引发命案,依照大岚律法,高衡判定囚狱三年之罪,仗刑三十。
当夜陆听晚回到程府去了书房等程羡之,却被苍术告知程羡之去了映月阁。陆听晚跟着去,这也是她入府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的映月阁。
公孙雪备了菊花饮,因着程羡之总忙于公务,能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夜夜独守空闺,对镜愁伤。
“主君这几日办案辛苦,雪儿不能替您分忧,不过雪儿学了点按摩手法,给夫君解乏。”公孙雪说着手便放上程羡之肩头。
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情绪,程羡之想起一事,侧了身问,公孙雪定在半空。
“那玉露膏你用着可还喜欢?”
“雪儿喜欢。”
“那让人再送些来府里。”
“主君忘了,您在知春里定了百罐,知春里每七日都有按时送来的,雪儿这还没有用完呢。”
“嗯。”程羡之沉思着。
“听府里的人说,知春里的江掌柜替人在刑部公堂诉状,此事传得京都满城风雨,短短两日,影响颇深,夫君是否烦心此事啊?”
程羡之脑里回忆起今日刑部侍郎宣判结果后,陆听晚投来的那丝神情。
似有质问,又有埋怨。
心绪也不知道怎的乱了。
“雪儿也听说了,”程羡之拧眉,“此案已定,只是怕这结果不得民心。”
“这案子不是主君旁审的吗?若有问题,是否于你不利。”
“主君,夫人,二夫人在外求见主君。”女使的传话打断二人,公孙雪侧身望向外边。
“二夫人?”她看向程羡之,见程羡之未开口,才吩咐女使道,“请她进来吧。”
女使面色为难,犹豫道:“二夫人说请主君到书房一叙,她还说主君定然知道她的来意。”
程羡之端着姿态,面无表情道:“你告诉她,今夜我要宿在映月阁,不想见任何人。”
“二夫人也说了,若,若主君不见,你们的盟约便有待商榷了。”
程羡之眸子一沉,森然笼罩烛光:“我最不喜旁人威胁。”
侍女背脊一颤,两头为难,陆听晚那架势,她怕是闹起来伤了和气。
公孙雪见她拎不清,这家里到底还是程羡之说了算。
令色道:“还不下去。”
女使听从吩咐,传话后见陆听晚还不走,只能劝解道:“二夫人,主君心情不佳,正与大夫人说话呢,不然您有事明日再寻吧。”
陆听晚管不了那么多,顿了须臾,扯着嗓音朝里喊道:“程羡之,你出来。”
院内女使躲在梁柱后小声耳语,这二夫人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自古哪有侧室在正房院里逼问主君的。
“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这就是你堂堂仆射大人的做派是吗?”
露珠上前阻止:“二夫人,您别说了。”
“拦我做甚,我就见一面,问完话我自会离去,程羡之你为何不敢见我!”
寒光处亮出抹肃影,那人于月色之下,皎洁如银,却泛着冷,说:“陆听晚,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胆敢言语……”
“言语什么?”陆听晚见着人怒气愈发涌上来,“你为何不敢见我,堂审过后匆匆离去,回府后只敢躲起来,你心虚了?还是你本就料定了结果。”
公孙雪跟着出来,看着二人争吵不休,她斥责着陆听晚:“二夫人,你是府里侧室,主君做何事你要当众言语辱骂,难道出嫁时陆家就未曾教过你何为三纲五常吗?”
陆听晚不想与公孙雪扯上关系,即便面对诘问,也忍下了,她的目的不是公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