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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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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一粒花生米,轻轻在桌上磕点着,打着拍子。

我看到容若坐在我旁边,喉结上下翻动了几下,似是做了很足思想准备后,伸出一只手来,覆在我右手上,握了握。

我看着两只叠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窗边还在抬头看银河的老秦,真是要命。

“宫里呆着不开心,我们就走。”

我看着他,苦笑了一下,只是嘴角提了提:

“走去哪里?”

“天地广阔,何尝会没有你我二人容身之所?”

“你我二人?”

容若点了点头,彼此对视,他看着我的眼中,有星辰。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我眼前浮现的是碧云那略显寡淡的面容。

“碧云呢?你将她置于何处?”

容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双手在桌上紧了紧。我侧目看了看老秦,不知是不是装的,这么爱凑热闹的他,今日居然一直仰着头看星星。

“萩儿,你可以随时,考验我对你的真心。”

容若将我的话理解成了吃醋的行为。

我不禁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可惜啊,人生不能若初见。”

他怔了一下,领悟了我的意思后,好看的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眼底逐渐浮出了像是森林氤氲出来的雾气。

我别过头去假装跟老秦一唱一和。

我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反正我是醉了。

但感谢那次的三人聚餐,自那晚之后,我好像终于放开了自己,也在这个本不属于我的时代找回了自我。

我不再循规蹈矩天天贪生怕死,刻意仿照古人行事、说话,把自己搞的超级不自在。

我若每日担惊受怕,即便在宫中得以护得佟家周全,相信爹娘也不希望这个结果是凌驾在牺牲他们大女儿快乐和幸福的基础上。

我倒不如做回自己,向老秦看齐。

在陪着家里人过完重阳后,我正式开始了清心寡欲的礼佛生活。

容若诚不欺我。他们叶赫那拉家族,确实在西郊玉泉山下有一别院,名为“渌水亭”,距离老祖宗去的刘宅大院不过一个时辰的距离。

不要小瞧这一个时辰的车行距离,相比于进一次宫就要四五个时辰相比,这点时间确实算“近”了。

不知道那天容若是没理解我抽开手的意思,还是其他原因。他并没有因此而从我的生活中离开,而是常来看我,带着多儿。

坐在马上疾驰也要很久,他们却不觉得长。

美其名曰来帮皇上关照老祖宗的礼佛日常。

因为礼佛期间老祖宗不吃荤,我便也尽量只吃素。他们便带秋日的梨和果子来,多儿还带额娘缝制的软垫和棉被。

天气冷了下来,屋里开始烧炭。

仿佛回到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日子。

那时候还没进过宫,不认识什么老祖宗,玄烨,赫舍里和后宫一众人等。

那时候日子还过的逍遥自在得很。

我知道这里也满布是玄烨的眼线,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但我不怕了,毕竟老祖宗都默许了容若和多儿常出入刘宅的事实,皇帝小儿知道就知道了呗,之前不也是他跟容若交代着,要“多加看守么”?

恍惚间回到了前世与祖母在昆仑山下礼佛的日子。

日子就这么过着,早课、晚课、诵经、礼佛

多儿要学礼拜方式,我便教授于他。

《殊胜礼拜仪轨》中说到:

“左右双手并拢作合掌,愿能获得方便与智慧。双手合掌放置头顶上,愿能往生密严空行刹。双手合掌放置于额前,愿能遣除身所造业障。双手合掌放置于喉间,愿能遣除语所造业障。双手合掌放置于心间,愿能遣除意所造业障。合掌双手各自之分离,愿能成办二身利有情。双腿膝盖顶触于地上,愿能阻压轮回与恶趣。双手十指接触于地面,愿能趣入五道十地果。脑部额头碰触于地面,愿能触证十一光明地。二臂双腿四肢之伸屈,愿能任运成办四事业。身体一切诸脉之伸缩,愿能自然解开诸脉结。脊柱以及中脉之仰俯,愿能诸风融汇入中脉。五体投地随之起身形,愿获不住轮回圣者道。复次俯身鞠躬并合掌,愿能不住涅槃度有情。”

我一边背诵着礼佛要点,一边帮多儿摆着姿势。小小人儿装模作样虔诚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容若在一旁站着,眉眼弯着,言笑晏晏。

我也并非忘记了来礼佛的初衷,仁波切日日能相见,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与他问清楚。为什么我们会在三百年后的布达拉宫脚下相遇?他是否也是穿越而来?我们到底是干嘛来的?他是否记得我?认识我?

有旁敲侧击问过,大师是否去过布达拉宫。

之前已在老秦那里做过功课,布达拉宫是松赞干布于1645年重建的,现在是1670年前后,中间隔着二十多年,即便信息再闭塞,只要是拜藏传佛教的,不可能没听过此地。

“尚未有缘去殿堂朝拜。”

这是仁波切回给我的原话。

哪怕我之后再如何暗戳戳的暗示我们见过,比如提到十月的拉萨呀,转经筒呀之类的物件,但仁波切没听过就是没听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这里我还是很佩服佛教徒的虔诚和诚实的,只可惜这样一套操作下来,我的心凉了一半。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我甚至又调动出“微信还是支付宝”的梗来测试他,仁波切并没做声儿,看起来是完全没懂。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只好如此劝慰自己,终归要在这里礼佛三个月,总归会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探究的。

此次礼佛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老祖宗要我协助进行《大藏经》的翻译和修正工作。

虽说在清朝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有过译本,但苦于年代久远,册子缺失了不少。

像是明朝万历年间的版本,修订于约公元1605年,只复刻了《甘珠尔》和《丹珠尔》两册,且大部分毁损不存,印本也极少流传。

所以本次礼佛的主要任务,就是将现存的版本进行修订并朱刷(拿红笔重新描写),然后残存缺失的,由仁波切进行翻译后再有我来负责整理入册。

礼佛的时间不是按照天过的。

是按照修订的文献长短过的。

一般修订一小章,前后从翻译到更正,到翻阅典籍,而后描红入册,需要大约三到五日。

除了早课晚课时陪着老祖宗诵经祈福,我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扑在了这件事上。

这件事让我终于觉得,来到这里,自己是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

灯油时刻是满的。我看着清澈的一汪,闻着酥油燃烧出的特有的味道,想到前世在布达拉宫那日,我看到遥远的信徒,从家里带来私藏多时的酥油,只为在圣堂前供奉出来用以点灯。

容若说我好像入了定了,每日不知疲倦的抄写着腾挪着经书,有时接连好几日连经房的门都不出。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太快活了。

我学会了掌控自己的时间,我学会了分配每日的工作,我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看似繁琐工作中,体会到了多巴胺分泌的快乐。

初雪降临的那日。文字的上半部分整理好了。

之后就是要请宫中的画师来给经书作画,是为了让整个经书更加活络生鲜,也更易于理解。

夏天的时候宫里我跟着学画的老师,就是即将到来的临摹经书画作的人选。

老画师对我有很强的信任和器重,他负责勾边,我负责填色。

这次翻译的经书,版型较一般藏文经大,每筴扉画均为手工绘制,笔触细腻,设色鲜丽。

后代被很多人误认为,笔画大多出自藏族和蒙族宗教画家手笔,其实只有很少数人知道,这版经书的上册,是一个叫佟佳妤萩的小姑娘,和仁波切大师,还有宫中的老画师,三人一笔一划,用了近五个月的时间修订出来的。

北京冬日的雪可真大。不过两日没出房门,打开门发现积雪竟然齐膝高了。

春桃从这月下旬开始,因为要准备过年的事宜,便让她回家里帮忙去了。反正我这里老祖宗供着我一日三餐,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事做,家里人也没有太担心。

“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好年头。”我给老祖宗碗里夹了斋菜。

老祖宗在这边礼佛,面容也越发和善平静起来,也看着越发与世无争了。宫中的事她不再过问,全凭玄烨把关。

说起玄烨,我现在对半年前出宫那日的记忆寥寥,好像是想自己将那段往事封存了一般。

他来过一次,刘宅大院。

我躲掉了。

躲在自己的房里,继续抄写经书,一天一夜都没有出门去。

老祖宗知道我在躲他,也并不逼迫我们相见。

我心里别扭地想着,可能他也不想见我吧。

之前在府上休养的那半个月,听春桃说过,玄烨本意是让我留在宫中休养,但拗不过死活撬不开我的嘴,没法灌药进来,看着我在宫里就那样浑噩躺着人事不知,整个太医院都那我没办法。

“那我最后如何出了宫?”

“小姐在塌上不停说着‘求求你放过我’,皇上听着心都碎了,终于松口,亲口许诺放了小姐,您这才松了口喝药。后来看着稳定些了,老爷就赶忙派人给接回府上。”

是啊,他心都碎了。

我的心,又何尝不是被凌辱到稀碎呢。

我们都对彼此失望透顶,此生都不想再见吧。

我哭笑笑,在这三十公里外的荒野,我能躲一天,算一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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