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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金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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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我暗自去火塘旁捡起那个裂开的转经筒,回到卧室打开,发现里面藏着手抄《金刚经》,乍一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就发现了端倪,这经书不是按顺序写的,倒是像把各种经书中的句子都摘出来拼凑在一起。

我读了好几遍,并不通顺。

令我害怕的是,每句的第六字连起来却是:

“黄教供火器于大帐。”

我一直以为西藏和北边的准葛尔是两拨人,即便天子未来要收,也是分批去做,劝降也好,和亲也罢,路子总归是多的。

但现在这些藏族汉子能在酒足饭饱之时,在席间如此高谈阔论准葛尔之事,敢在公开场合泄密,是不是说明准噶尔势力对藏区渗透已深?

且这些暗藏的转经筒内的镌刻,这给新汉王所谱的战歌,这酒坛下出自远方的金砂,都让我有些隐隐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对夫妻,是准葛尔的探子?

怀着如此心事,我并睡不着觉,等到三更时分,我摸到楼下后厨找水喝,撞见婶婶也还没睡,正在就着酥油灯磨牛角梳。

梳齿间卡着根银色马尾鬃——是当年理藩院六百里加急密报专用的“龙驹尾”。

许是知道是我,阿婶头也不抬道:

“你叔叔当年挨那二十鞭,不是因为偷喝了贡酒。而是因他把病马,换给葛尔丹的使者,让那人差点死在半路。”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婶婶的银刀划过梳背,露出中空夹层里泛黄的纸片:

“汉姑娘,扎西同我们说了,你是那天子身边的人,我也不敢瞒你。北边的探子多,势力也强些,这十年间一直不断侵扰藏区。”

“但我跟你阿叔,可从来没有与他们有过交手,甚至你阿叔,还因为不愿帮他们送信而被赶出了理藩院马队——”

她将牛角梳塞进我掌心时,指尖的老茧刮过掌纹,像某种无声的印信。

我本就没有太疑她和阿叔,因是这段时间我自认也能看出这一家的品性几何,但我属实没想到,准葛尔的力量已悄然向南渗入,且竟然已渗入了朝廷的队伍。

见阿婶这样与我坦诚,我便将牛角梳和转经筒都收好,心下一寒,不知道玄烨,是否知晓边|疆|如此动|荡。且两股大的势力恐合二为一。

两日后,我和扎西告别了酒坊一家三口准备南下。

临行前德吉往测绘箱塞进牛皮酒囊,梅朵哭着把辫梢银饰缠在我腕间。

"昨天我去小昭寺,小喇嘛说丹玛洛却仁波切,上月圆寂了。"

德吉帮我收拾完行装,等着扎西装马的间隙,又拉着我坐在酒坊门口聊天,一边用围裙擦着铜杯:

"丹玛仁波切之前嘱咐过我,说我会等到个带着什么玉佩的姑娘,能给我们家带来好运。我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汉姑娘你了。"

我心里一颤,手中奶茶洒出多半:

“带着什么玉佩?您说的,可是玉虎符?”

说着,我颤抖着掏出腰间布兜,打开那一方玉虎符来给她看。

“诶呀,可正是这种东西呢,对。玉虎符。我初次见你就想问你有没有个虎符,后来被一个什么事情打岔,就完全忘记了——”

我手中的奶茶泼湿了脚边测绘箱。心里一片空。扎西的藏刀也"当啷"掉地,刀刃映出他惨白的脸:

“阿婶!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我和汉姑娘找这上师找了多久吗?”

“啊?原来你那时日日往外跑,就是去找小昭寺这个上师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名字啊?去年梅朵大病了一场,就是丹玛仁波切给去了邪|祟又给了草药才医好的,自那以后我每月二十几号都会去会见仁波切的。”

扎西气的在马前跳脚,而我却捧着个空杯,只见杯底沉淀的奶渣在晨光里渐渐显形,跟达瓦叔叔腰间的酒葫芦一样,也刻着个褪色的"康"字——

孝庄太后赐给仁波切的鎏金茶碗,也刻着同样的吉祥纹。

感受到万分懊恼的情绪蔓延。我一直拿这个杯子喝了二十天奶茶,怎的从来都没注意过杯底的纹样?

梅朵的银饰缠在我腕间叮当乱响,像无数未解的谶语在叩门。

愣愣问:

“您说,他已经,圆寂了?”

“唉,是呀,说来也突然,上个月去还好着。你说说你,狼崽子,那日婶子是不是问了?你们在找谁?你倒好,愣是不说。你但凡名字告诉我,不早找到啦?说不定那时候人家还好着呢,这汉姑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让上师有个解答。“

扎西仍然懊悔着小声嘟囔着,说我让他找的上师不是这个名字。

是啊,我们那个仁波切,我分明记得老祖宗一直叫他:罗朋?钦哲。

我暗自劝慰自己,也许不是一个人呢,因为那时的我,虽然来到这个世间四五年,但心里仍留有一丝希望,如果实在过的不顺,是否还可以回去。

缓了缓神,尽量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坎坎挤出一丝笑容来,上了马,达瓦叔给我递来帮我磨好的随身短刃,道:

"上师说你会再来取酒。"

他将磨好的短刃插回我靴筒,刃身新刻的梵文正与玉虎符裂痕相合:

"上师还说,你会用湖南黑茶,换三十匹漠北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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