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青突然面颊泛起嫣红,民间话本多为戏说,为吊人兴味而编排许多情事异闻。
陈希青看话本,本心的确是想知道民间如何传说萧翊的军功,但总会连带着看那些编撰出的风流韵事——
什么翎王与北狄公主爱恨痴缠,翎王智取益城,救出知府千金,如此云云。
不想最后,竟是觉得翎王情史比军功还精彩,便读得更多了。
“入室,入室自然也是端方雅正的轩俊公子……”
陈希青挽了一下鬓发,不待萧翊再问,立即指着舆图中雪玉关下的固宁城。
“我记得凉州州府建在固宁,我们是去这儿吗?”
萧翊将她指尖移到同城,“去这里,蓝霄关破后,神武营守东南面的雪玉关,才将州府设在了固宁。本来的州府是同城,现在同城夺回,杜思退两年前就将州府移回去了。”
“凉州知府……”陈希青喃喃说,“他是不是就是齐沅的旧部?”
萧翊轻微颔首,下颌蹭到陈希青的额发,“岳太师当年便是策反了他,才扳倒齐沅。”
竟还有这等渊源,说到外祖,陈希青不免心口一紧,“杜思退曾是齐沅幕僚,外祖用什么离间了他们?”
萧翊收起舆图,“此事我也好奇,曾问过岳太师,他不肯说,我问子珩,子珩也……”
陈希青一听到岳子珩的名字,眼眸随之明亮,如宝石遇光,闪耀火彩。
“子珩哥哥,子珩哥哥知晓吗?”
萧翊目光凝在她无邪的脸上,似想要找寻什么,片刻后道:“他也不知,皇兄说,杜思退背叛齐沅,是因为一个叫玥娘的女人。”
“玥娘……”陈希青想起来,她听过这个名字,“太子殿下给我锟铻软甲时也提起过,那软甲是齐沅给爱妾玥娘的,难道这个玥娘跟杜思退有私情?”
“玥娘本是杜思退之妻。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翻脸,也只可能是因为情。”
萧翊说时不觉有他,说完却沉默了。
他起身绑好舆图,走去穿甲。
陈希青来帮他系颈后皮扣,他却很熟练地背手自己扣上。
陈希青收手,隐隐觉得萧翊有些不快。
平日在京城卸个腰佩都不自己动手的娇矜王爷,出了关倒是不娇气了,什么都亲力亲为,她也乐得不伺候了。
外面兵士来请示萧翊,是否拔营。
远空划来一声嘹亮鹰啸,萧翊眉峰一扬,陈希青道:“怎么了?”
很快吴曜入营,呈上信筒,萧翊接过信筒打开,看后道:“杜思退的人已经接应顾彦雄,通知怀安,即刻拔营,我们三日内到同城。”
——
夤夜,蓝霄关古戍苍苍。
离关下最近的肃城南门外,一队身着左衽兽皮袄的骑兵闯入几个农户家中。
“在这歇一晚,明日再走,给马喂饱。”
领头的雄壮男人身形如熊,骑在马上,不禁叫人担心马的脊背会被压塌。
他一声令下,骑兵齐齐下马,进入几间茅屋中。
茅屋中住的皆是务农的梁人,见狄兵横刀闯入,有些跪地求饶,有些拿起农具反抗,无论那种,结果都一样。
狄兵将男人拖到院外乱刀砍死,再返回屋内,把刀架在孩童脖子上,逼女人们做吃食。
酒足饭饱后,狄兵将女人们推上桌轮番蹂躏,孩童在旁尖叫,狄兵或一刀灭口,或更加尽兴。
一男孩为救母亲扑去咬狄兵手臂,被狄兵一巴掌抽晕在地,口鼻出血。
雄壮男人看着这一切,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喝着酒囊里的酒。
狄兵给他送来几碟菜,又绑来一个神情惊恐的年轻姑娘,可能是哪家农户未出阁的女儿,水灵漂亮。
“赫连将军,您看这个如何……”狄兵谄媚道。
赫连张开滴着酒液的粗壮五指,一把抓住姑娘粉嫩的脸,左右看看,又甩开。
“梁人的小娘们,软是软,但受不住我的。你们拿去玩罢,悠着点,接亲是正事,别到了蓝霄关,见到萧翊,突然腿软,还以为我们怕了他。”
“哈哈哈哈,将军放心,兄弟们误不了事。”
狄兵们将姑娘拖去了柴房。
冷月寂空,女人的哭声撕开夜幕的宁静。狄兵心满意足后,举刀送她们去见地下的丈夫。
月明如镜,柴房顶上蹲伏一黑影,如皓月上的污点。
很快另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从马厩跃上来,与黑影汇合。
黑影看着院中昏昏欲睡的赫连,“啧啧,乎彦部的人浑有身力气,到哪儿都是杀人奸污,粗俗得很。”
灰影不动声色,紧紧盯着赫连的酒囊。
“文琅,你们百越人也屠城吗?”黑影弯起眉眼,笑吟吟地问道。
那叫文琅的灰影人戴着一副素银面具,从额头到鼻梁都被遮于面具之下,唯见一片发白的唇,比那面具还无血色,冷薄如铁。
他精瘦身形颀长,肌肉匀称,长腿折叠着,半蹲伏在房脊上,好似一只盯着猎物的夜枭。
院中赫连将空酒囊扔在地上,眼皮开始打架,两个狄兵走来将他扶到卧房去。
“你哑巴呀~”黑影不依不饶地问。
话音未落,文琅刹时俯冲下房顶,落于院中。
“什么人!”
扶着赫连的狄兵惊呼,一看清那银面具,惊诧道:“文琅将军,你怎么……”
剑影利落划开狄兵劲脉,鲜血顿时喷射出来。
另一个狄兵放下昏睡不醒的赫连,正要向房内大呼,黑影跟鬼魅似的游走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嘴,给他背上刺入一刀,红刃贯穿胸膛。
黑影把尸体扔在地上,一脸怨怼地对文琅道:“动手也不说一声。”
“动手。”
“……”
文琅小心靠近仰躺在地的赫连,手中长剑泛出冷凌寒气。
剑身逐渐靠近赫连勃颈,赫连猛然睁开眼,眼白爆满血丝,伸臂截住长剑,挺坐起来,怒喝:“文琅!!我就知道是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文琅不语,翻刃拔剑,奈何赫连膂力惊人,臂弯夹着剑身,被挑得血肉模糊也不放。
“你量没下够吗?他怎么还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