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荣典当行。
霍北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厅等候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薅手边的富贵竹。
“你看下,信息没问题的话在这签个字。”老板拿着单据过来,指着确认单某处。
霍北接过,目光上下游扫,确认内容后抬了抬手指。
老板在自己口袋摸半天,道:“稍等,我去找支笔。”
“算了,我有。”看见对方的动作,霍北才想起来临出门前,忘记把钢笔放回去了。
他拔开笔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一愣。
三两下写完鬼画符,霍北抬头,见老板正盯着手里的笔。
“这、这个您卖不卖?”老板指着笔问。
霍北抬起手,“这个?能卖?”
“当然能啊!”老板一拍大腿坐下来,从兜里掏了块衬布一抖,“方便给我看看吗。”
霍北自是没当回事,递了出去。
老板捧着笔翻来覆去的查看,拆开笔帽,颇为满意的点头,说道:“虽然这支远算不上顶奢线,但绝对是这个系列里的绝佳精品。”
而后,他小心地报了个数字,“八万,您出吗?”
“多少?”霍北瞬间坐直身体。
老板立刻伸手安抚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您这支是顶配,但官方发售价格也才十万。”
“不是,几万?”霍北打断他,这笔比他那些金件加起来还贵五倍,少爷到底送了个什么东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板手指指着笔尖,“您看,从使用痕迹上来说,这支笔最多算八成新,而且这M尖......”
对方在说什么,霍北全然没往耳朵里去,脑子里就剩个十万八万在打转。
他承认自己的确有几秒犹豫。
这钱在小康家庭不算什么,但对于大杂院来说,能省掉陆平大半年的药材费。
看霍北一言不发的反应,显然是有意见,老板一狠心,咬牙高喊:“八万八!不能再高了!”
霍北从思绪中回神,视线扫过店外,陡然顿住——他看见了宋岑如。
两人沉默对视半秒。
宋岑如提着一袋子香烛纸钱,没留半个字眼,转身就走。
老板清清嗓子,“咳,这个综上所述,您卖吗?”
“啧。”霍北抄起笔揣进兜,斩钉截铁道,“不卖!”
他起身往外追,少爷已经走出去十好几米,中间隔了条马路,还得等个红绿灯。
身后霍北在喊名字,宋岑如像是没听见似的,胸腔憋闷得叫人停不下脚步。
就知道不该信他!
什么没书读,羡慕有学上,怕都是骗人的!
论速度,宋岑如比不过霍北,红灯转绿,对方没多会便追了上来。
过了马路是条小街,一条路就这么宽,右邻商铺,左邻非机动车车道,俩人只能贴着走。
“宋岑如!我没卖笔。”霍北拉住他的胳膊又很快松开,换来对方一个回眸。
宋岑如停下脚步,眼底愠色漫上眉宇,又在眨眼后全然消散。
他淡然道:“解释什么,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你自己决定怎么用。”
“怎么就解释,这叫陈述事实。”霍北调出典当行的电子收据,“我去卖金子,没卖你的笔。”
手机屏幕怼在眼前,宋岑如不得不看,上头的确写着金件首饰,可碍于前车之鉴太多,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
他与他对上目光,伶俐道:“你是没卖,还是没想卖?”
“......”这少爷怎么这么敏锐,霍北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算了,不重要。”宋岑如迈步向前,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霍北哑然,有种自己把人家真心蹂躏完,对方反倒潇洒弃之的即视感,关键他竟还觉得不自在了,真操了!
“别啊,”霍北赖着脸上去撩拨,“你不生气吗,是生气的吧。”
“有什么好生气。”宋岑如说,“送个东西而已,你又不是第一个。”
“......”霍北哽了一下,仍不放弃,“那肯定是送过最贵的。”
宋岑如睨视着他,睫毛投下阴翳,唇瓣轻启,“你想多了。”
嘶......这小子是不是记他仇?
霍北顶腮笑了出来,姑且接受了自己不是唯一受赠人的答案。
装着香烛的塑料袋不停摩擦发出声响,他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提的东西,没话找话道:“城里不让烧,得上庙里。”
“那就去庙里。”宋岑如一句话把聊天堵死。
霍北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继续发散话题,“你不好奇我出来卖东西?”
好奇,但不想问,显得他很在意似的,宋岑如口是心非道:“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再怎么说你也叫过我‘哥’吧,”霍北说,“兄友弟恭,相互关心,天经地义!”
“谁跟你兄友弟恭!”谁家兄友弟恭是想卖别人送的东西?宋岑如给了一肘击。
霍北一把抓住,“相亲相爱也行。”
“你语文谁教的啊!”宋岑如道。
“没人教啊。”霍北毫无羞耻,“不说了么,我水平也就到九年制义务教育了,再多的就......”
“霍哥!”
远处传来一声喊,两人抬头,大福举着手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们面前紧急刹车。
霍北上前两步拦住人,“你怎么在这?”
大福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先把气儿喘匀。”霍北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福这样急迫的状态,让宋岑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大福咽了口唾沫,声嘶道:“姥、姥姥,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