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雨比想象中冷。
周怀瑾拖着行李箱站在中央车站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进衣领。右手腕的旧伤在潮湿的天气里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像在确认某种真实感。
"需要出租车吗?"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司机用德语问道。
周怀瑾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德语应答都不会。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用英语说了句"谢谢",然后拖着箱子走进雨中。
地图上标记的公寓在第七区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房东是个会说英语的老太太,看到他湿透的衬衫时惊呼一声:"天啊,孩子,你会感冒的!"
浴室的热水器不太好用,水流忽冷忽热。周怀瑾站在花洒下,看着雾气在镜子上凝结成珠。镜中的自己瘦了很多,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右手腕上的疤痕在蒸汽中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色。
他忽然想起齐延野总会在这种时候递来一条烘干的热毛巾——"伤口不能沾水太久。"
毛巾架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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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二手琴行招兼职调音师。
"手怎么了?"店主约瑟夫盯着他右手的动作,"车祸?"
周怀瑾正在调试一架老旧的贝森朵夫,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小时候的实验事故。"
"能修好这架琴吗?1927年的老家伙,音板都开裂了。"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当第一个完整的和弦响起时,约瑟夫吹了声口哨:"你该去金色大厅,而不是在我这儿修破烂。"
周怀瑾笑了笑,没说话。
傍晚回家的路上,他在街角面包店买了半价的黑麦面包。店主送了他一小袋糖霜饼干:"新邻居优惠。"饼干烤成了钢琴的形状,让他想起齐延野办公室那架施坦威。
公寓的窗台上积了层薄灰。周怀瑾用纸巾擦拭时,发现窗框缝隙里有干枯的玫瑰花瓣——上个租客留下的痕迹。
他突然很想知道,齐延野现在是不是还在找他。
国立图书馆的音乐区有架公共钢琴。
周怀瑾总在周三下午去那里,因为这天管理员玛利亚会偷偷允许他多弹半小时。某天他正在弹《雨滴前奏曲》,身后传来书本落地的闷响。
"抱歉。"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孩慌忙捡起乐谱,"您弹得太像科尔托的版本了,我吓了一跳。"
她叫艾玛,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学生。
"你的右手,"她指着他的手腕,"第四指和第五指的连接有问题。"
周怀瑾下意识蜷起手指。
"我老师专治这种神经损伤。"艾玛在餐巾纸上写了个地址,"虽然脾气像地狱里的恶魔,但确实救过不少钢琴家的手。"
那张餐巾纸在他口袋里放了三天。直到某个失眠的深夜,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诊所门口,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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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密特医生的诊所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NTX神经毒素残留?"老医生用镊子戳他的指关节,"难怪常规疗法没用。"治疗像一场酷刑,电极贴在皮肤上时,周怀瑾咬破了嘴唇。
"疼就喊出来。"医生递给他一块皮革咬具,"别学上次那个日本钢琴家,差点把臼齿咬碎。"
治疗结束后,他在候诊室遇到了艾玛。
"怎么样?"她递来一杯热可可,"像被雷劈了还是被火车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