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萍眸光又缓缓沉寂下去。
林怀柔和家人说完话,很快走了过来,刘佩兰一时没有躲开,迎面撞进林怀柔眼中,思绪回笼,不免略有些尴尬。
林怀柔倒是神色坦然,还对她笑了笑,问她:“你把书看完了吗?”
刘佩兰怀里抱着的正是天照给她们的《医学入门》。
和林怀柔一样,看到这本医书,刘佩兰激动得睡不着觉,一边看一边请教林怀柔那些简体字,只花了七八天就将书顺了一遍,还连带着那些简体字也牢记于心。
书中从预防疾病、治疗疾病、针灸识药到开方接生,应有尽有,只是很多书中所说药丸,闻所未闻,一些药物名字,更是拗口难言——如今林怀柔已经在看《药理入门》、《药物分析与实验》,很多《医学入门》书中提到的药物,在新书中都有更详细的讲解,后者还记录了制作方法。
西药是最难制作的,中成药却相对比较简单,林怀柔甚至已经制作出了一味退热止咳的药丸,一味止泻缓痢的药丸。
“昨日刚看完,已熟记于心。”
林怀柔将她手里的另一本书递给她:“这是药理入门,你接着看,今日我们过去制药,你先为我打下手,以后熟悉了也能自己上手。”
如今山寨已不是最初的模样,很多房屋都重修过,不过大多还是原来的木屋,只有一处僻静的角落建了一栋砖房,是为制药房。
制药房中安置有蒸馏器、制药台。
炮制好的药物通过蒸馏器蒸发出药性,收集到的药物精华,通过制药台和蜂蜜、淀粉经二次炮制形成药丸。
还有一种方式则是将炮制好的药物粉碎,与炼蜜融合,也能制成药丸。
林怀柔带着刘佩兰熟悉制药房的操作。
进去之前,她们要先在隔壁换上一身干净的外袍,戴上棉布口罩和帽子,手还要用酒精溶液清洗,这才能进入第二道门。
林怀柔道:“大人说了等有橡胶手套就好了,酒精洗多了会伤害我们的手。”
“橡胶是什么?”刘佩兰对手套倒是知道一点,书里提到无菌操作时就介绍了手套。
林怀柔:“不清楚,等大人种出来就知道了。大人说是已经种下了种苗。”
虽说种在哪儿,林怀柔并不知道,但她也不会细究,天照大人身上的神通实在太多。
带着刘佩兰进了制药房,林怀柔开始准备工作:“我们需要多做一些缓解痢疾的药丸,流民中太多人感染痢疾,这种病症有传染性,而且容易诱发别的疫病。”
刘佩兰:“痢疾又分寒湿痢、湿热痢、阴虚痢,只制作一味药丸是不是不够?”
林怀柔:“当然不够,我们制作的这味药丸只能让他们暂缓拉肚子,治标不治本,只是我们大夫人手太少,一个个为他们看病,后面的人哪里等得了,只能让他们先吃药缓解,再为他们对症下药。”
原来如此。
林怀柔又道:“待这批流民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能腾出手制作更多药丸了,以目前这味缓痢丸为主,研制出其他治疗痢疾的药丸,搭配使用,日后大家熟悉了这些药,明确自己的病症再自行买药使用,就省事了。”
刘佩兰想到什么,不禁啧舌:“若是我们按照书中制出更多能治疑难杂症的药丸,流传开来,徐氏药房岂不是要火遍晋朝南北。”
那能治多少人,又能挣多少钱?
林怀柔笑道:“你怎么和许管事一样,先想到的便是这药丸流传天下,是不是还想到了定能挣不少钱?”
刘佩兰:“难道不是吗?”
林怀柔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药丸确实能挣钱,也能挣不少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佩兰想到寨中的情况,试探道:“等青山寨壮大了,有了和天圣军抗衡的本事,不就能保得住这些药丸了。”
林怀柔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刘佩兰顺势问她:“你觉得大人能做到吗?”
林怀柔神色平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竭我所能,助大人成事。”
“我已将身家性命都交托大人,自也是要为大人尽心竭力,只是不知道我们作为大夫,还是女子,又能为大人做到什么程度。”
林怀柔却看向她,认真道:“大人从不曾说过'还是女子'这样的话,她若觉得自己作为女子就力量微小,就不会造反起义了。大人为我们上课时还说过,女子的力量是被压迫被束缚的,往往不是本身力量微小,是被人为灌输认为自己力量微小。男子造反也不是凭一己之力,是所有千千万万的受苦百姓凝聚的力量,我们女子同样可以凝聚那些百姓,壮大我们的力量。”
“甚至女子造反,比男子反而更正当更意义深远,因为女子造反,解救的不仅仅是受苦受难的百姓,还有所有被束缚被压迫在最底层的女性,解救每一个'自己'。”
刘佩兰听得瞠目结舌。
林怀柔不管这样的话在别人听来有多么匪夷所思,催促刘佩兰:“作战在即,我们要为民兵队配备伤药,等做完缓痢丸,还要做外伤药粉、药膏,时间紧迫,就不要闲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