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了不小,她见站在一旁的青翼也蹙眉瞪眼,显然也很疑惑。
青翼上前劝道:“主子,今儿月色亮,阿满姐姐走的夜路也不长,不如赠她一盏轻便的灯,夜深了您身子欠修养......”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了姜满,这样求助的一眼,姜满瞬间读懂,她也连连摆手摇头,拒绝道:“夫子,青翼小哥说的对,我住的地方离您这近着呢。”
他听见她说她住的地方离他近,他不动声色微微勾起嘴角,眸光闪光难以言明的光彩。
慕容徵站在潇湘居门外的台阶上,月下人风华皎皎,他轻笑,“去吧,明日见。”
姜满摆摆手,只身投进了清亮的月色了。
姜满手里那只灯只有男子巴掌大小,手柄是一只莲叶梗粗细的短竹,灯身是轻薄的水晶,照得前路很亮,拿用也方便。
她回了观棋阁,因为天热了,门打开着,门口有一棵硕大的石榴树,兴许是因为在山腰上,所以,季节更替要比山下慢上许多。
纵然在晚上看,这棵大石榴树枝繁叶茂,书上绿叶红花如火欲燃,有二三个石榴花尾处,生了微鼓的果包。
室内,俊俏的鱼摘月小娘子身着男学子的衣帽,她盘腿坐在书案前埋头写东西。
见到姜满进来,她看见了她手中没来的及收好的水晶灯,似乎欲言又止。
姜满问她,“怎么了?”
伏案的鱼摘月盯着她许久,终于回神,摇头说没什么。
姜满放下东西,自己去收拾东西准备洗澡,好在夏天温度不低,她往前走不远就要泉水打,泉水被日头晒得温烫。
她力气大,一次拎两桶水不在话下,惹得前来打水且每次只能搬动一只木桶的男学子们惊愕不已。
学宫规定每一位前来求学的学子们都不得携带书童,万事都要学子们亲力亲为,所以其中个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学子,突然见到这样有力气和手段的小娘子,未免震惊。
姜满压根懒得听他们凑在一起,说些喁喁私语,听又听不清,像苍蝇嗡嗡嗡的,烦得很。
她舒舒服服地打水到侧间洗澡,又用洗澡水浇灌门前的那棵大石榴树后,甜甜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上,姜满把做好的早点准备好了以后,等徐嬷嬷来了交差。
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盯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但是当她极快地迎向身后刺目的目光时,就遍寻无果。
姜满上午的课结束了,她着急地跑来了后山厨房,发现大家竟然乱作一团,有几个大娘缩在山石头后面。
姜满前去蹲着拍了两下大娘的肩膀,大娘吓得一缩脖子,见竟然是姜满,她满嘴菩萨保佑,说,“小满来了,你差点吓死我。”
姜满问,这是怎么了?
大娘又念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你瞧见前面没有?”
姜满看了看,说没什么啊。
大娘摇头说,“没什么才错了,那里本来是关猪的地方,今日山下掌柜新得了一头黑野猪,好家伙!你不知道那獠牙老长老长的,浑身粗黑壮硕无比。今日张屠夫喝酒误事了,他一个人杀猪,没叫人帮忙,把野猪当成家养的猪杀,肚子都被野猪顶穿了,肠子流了一地,吓人得很!你看咱们平日里在的地方,那里本来是放素菜的地方,被发狂的野猪顶成烂菜酱了都……”
说着,大娘忽然看了一眼姜满,说:“足有两个半你这么大,你还是乖乖躲着吧。”
姜满皱眉,听见她说有人肚子都给顶破了,她变问,“张屠夫在哪里?”
大娘摆摆手,“这我哪知道,要么就在原地躺着,动不了,野猪发狂很吓人,要是撞上了,小命要丢那里,没人敢上前救命。只是,若是不管张屠夫也是怪残忍,毕竟野猪被他砍了一刀,没杀死反而发狂了,若是踩着他,怕是要把他活活踩成肉泥。”
姜满倒也不是天生菩萨心肠,只是姜满家世代屠户,她代入一倘若自己阿爹遇此险境,她也能这样袖手旁观吗?
她心中鼓胀,发现姜满忽然站起来撸起袖子向前走的大娘,她尖着嗓子喊:“哎,小女郎你不要命了!”
旁边的人扯住她,冷笑说,该死的鬼劝不住,任她去。
大娘说,不是这样说,她那么年轻,因为发善心死了,阎王老爷也不肯收她!
姜满询着记忆,猫着腰找到了屠宰的地点,这里有一大片茅草屋棚,茅棚里的公猪扒在栅栏上探头探脑,很兴奋地哼哼唧唧。
姜满蹙眉,闻见了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她小心翼翼找着,终于在一片稻草遮蔽的草垛里翻见了张屠户。
他失血太多,一张脸煞白煞白,毫无血色。肚子那块露出了半截肠子,他用手托着,鲜血淋漓。
他正炫目地仰躺着,准备迎接死亡,他感觉到有人在推他。
他抬起疲倦沉重的眼皮子,以为会见说书人口里的黑白无常,然而一张鲜嫩如菡萏的脸闯入了他的视线。
“地府里……来接我的?”
姜满狠狠掐了一下他左手的虎口处,这里连着心脉,张屠户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他眼睛睁得大如铜铃,盯着她。
他嗫嚅:“姜小娘子?”
终于认出她了,姜满松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歇下,她就看见张屠户望着远处瞪大的眼睛,称作目眦欲裂也毫不为过!
他用力推开她,宛如杜鹃啼血,大叫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