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哑口,咬着牙狠狠吐出一个“滚”字,看着人走,积攒的怒火瞬间化作胸口的阵痛。
她的小女儿,刚出生还没来的起名儿便断了气,什么江南来的林三小姐林万卿,多荒唐的笑话......
隋妈妈早早的便将随行下人都先打发去了暮春苑,只留了个叫玉芙的丫鬟放在院外等候,而自己也自觉退到堂外守着。
见林万卿从里间出来,这便快走了两步上前迎去。
十月天凉,又生怕小姐冻着,出了院子匆匆吩咐玉芙拿来斗篷仔细给她披上。
暮春苑已收拾好了厢房,除了从江南带来的十人外,相府又多分了三个丫鬟来伺候。
清一色都是水灵的小姑娘,个个礼数周到,一看就是调教过的。
她们见着三小姐进了院,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儿来拜见。
隋妈妈包了赏银又立了暮春苑的规矩,便交代她们去院里干活,这就都打发出了屋。
“隋妈妈,有什么话就说吧。”
从长荣阁到暮春苑,这一路隋妈妈是不发一言,林万卿知道她谨慎,也瞧出她憋着话心里急,现下也没了外人,倒不用再叫她忍着了。
隋妈妈沏了盏新茶递到林万卿跟前,这才慢声道,“三小姐,夫人怕是误会了,以为您是为太子妃之位而来。”
“我知道。”林万卿呷了口茶。
隋妈妈心下舒展,“您既明白,为何还同夫人说那些话,误会不是更深了嘛。”
林万卿却悠悠说,“话是难听了些,可句句都是事实。夫人也该早些认清才是,省的日后太子因为子嗣的事找上门,不知如何应对。”
“小姐是好心,也得讲究方式。如今,夫人记恨您,母女离心,日后还怎么相处。”
“夫人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她并没打算与我好好相处。既然一开始就无法做到一条心,我又何必强求,还劳心劳力做些不讨好的事。”
“哎,内宅也不是什么清静之地,您与夫人有了隔阂,往后可是不太平。”
“林府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是个嫡女,外人不明其中,三言两语便信了那套鬼话,可府中却是有明白人,起疑心也是早晚的事。不过,我既然能来,相爷定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我只当我的三小姐就好,夫人若要为难,那便是打相爷的脸。隋妈妈,怎么看,咱日子都不会太难,放心好了。”
隋妈妈欲言又止,她虽有担心,但也清楚,林万卿所言十分在理。
突然,林万卿拉过她的手,让她一起同坐。
推拒了两下便也不好驳面,跟着坐在一旁。
“我知道,隋妈妈是林府做事的老人,相爷命你来伺候我也定然不是为奴为婢这么简单,这些我心里都是有数的。眼下,我们到了临都,许多事还要靠隋妈妈帮衬,尤其是这内宅,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一番殷切言语,倒叫隋妈妈有些始料未及,她恭敬地笑起,更是表起忠心。
林万卿端了一天的架子,终于是松快下,眼里的笑意也是柔软许多。
她扬着舒缓的语气又多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过了会儿,才转了活泼的面色,正言道,“隋妈妈与我相处有段日子了,也应该看出我并非是逆来顺受之人。即便是对相爷,也不愿一味唯命是从。至于林府中那些个主子奴才,想来也有忍不下的时候。”
隋妈妈如何看不出,她一副伶牙俐齿下挚烈的性子,可对于她的坦诚,确是不知所措。
“承蒙三小姐不嫌弃,与奴婢推心置腹说了这些,奴婢自不会辜负小姐的盛意,日后行事,自然也会多向着小姐,有不妥之处,也会帮着遮掩些。”
隋妈妈并未因着几句好话自负托大,低着头不敢有半分僭越。
“非也!”
林万卿话锋一转,“隋妈妈不用费心帮我打掩护,相反的,我的所作所为还要劳烦隋妈妈据实同相爷禀报才是。”
“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打紧的事。”林万卿平和的说道,“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好歹得让相爷对我这破烂性子早有些准备才是。日后若是闯了祸,相爷也只当我是气盛,任性而为。”
这样的说辞过于牵强,隋妈妈瞧她乐呵呵的笑得单纯,便也将疑虑掩下不再多问,只顺着她的话点下头,也跟着和气的笑了笑。
两人没说多会子话,便听玉芙来报,唤她进了门细说才知,是府中那些姨娘来送见面礼了。
“姨娘们也挺有意思,我这里又不是豺狼窝,也没必要避之不及。人不到便罢了,打发丫鬟来送礼,这又是哪门子的礼数。”
林万卿听玉芙说完,不禁笑出了声,她嘴里虽是数落,轻淡的语调却又像在说笑。
隋妈妈已起身立在了一边,听她说着玩笑话,便也不慌不忙的说,“她们应该是听说,您在长荣阁被夫人冷落了,唯恐忤逆得罪夫人便也不敢与您亲近,可又担心您挑理,这才差了院里的人来尽个礼数。”
林万卿这个“三小姐”也只当了半年,许多事都是听人转述而知。
林府除了正房夫人外,还有三位姨娘。
在口口相传中,她们个个柔顺,更是和睦,偶尔有些磕绊也都是吵吵嘴的小摩擦。
诸如此类的话听听就好,林万卿可是不信,四个女人之间能有什么和平可言。
至于隋妈妈说,姨娘是怕得罪夫人不敢来她暮春苑,想来,也不尽然如此吧。
“姨娘们送的礼瞧着如何?”
她自顾斟了盏茶,不急着喝,还想握着热盏暖暖手。
玉芙回道,“都是些发钗、布料、胭脂,再寻常不过了,也瞧不出个心意来。”
“也是……够敷衍的~”她冷笑道,“我这回礼,可不能慢待了。”
“小姐不如回些江南小礼,精巧别致也拿得出手。”隋妈妈帮着出主意。
林万卿摇了摇头,“不用,我要亲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