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云阳城,上官府——
门口成双的石狮子摘下胸前红花,换上白纱,与上官府大门上高悬的白花两相对应。隐隐绰绰的唢呐声,锣鼓声,哭丧声交相混杂,彰示上官府内有人离世。
喧闹中,有一黑一白两位男子站在了上官府前。两人身高相差不远,黑衣男子面上覆着一枚鼎鼎有名的饕餮面具,周身气质沉稳不惊,而白衣男子未带面具,露出一张精笔细描的脸来,眼型细长如桃花,眼尾微微带着一点弧度。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周身带着一股属于少年感的青涩。
白衣少年惯将目光追随黑衣人而去,低垂的睫毛敛下眼中暗藏几分漫不经心,只一路紧跟在黑衣人身后,在别人眼里看来显得恭谨又孺慕。
正是叶舒与谢去。
吊唁而去的宾客见到这两人,尤其是那一张饕餮面具,脸上或真或假的悲意立刻被冲淡几分,换上几分敬意或是讨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上去攀谈几句。
不过大都被叶舒无视。
走到一半,一伙衣着不菲的男男女女怒气冲冲而来,个个皱眉瞪眼,低声怒骂着某个顽固的“老不死”。为首之人走的太快,叶舒打定主意,不避不让。
眼看仅剩三五步,后面走的慢的自然看到了那张饕餮面具,也自然知晓了来人的身份。为首的分支家主仗着自家出了个金丹修士,近些年越发霸道无理,惹人生厌,现在终于有个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于是放慢了脚步,拉出几分距离。
无论是这人得罪叶舒,还是被叶舒得罪,都是一出好戏。
叶舒近到足以听清分支家主的语句,“那上官逐云不过仗着卫箐那老东……”,“西”字还没落地,灵力忽至,将他与同行的随从一齐振开倒地。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扫来,接着那人淡声道:“死者为重,勿造口孽。”
分支家主正要大发雷霆,忽然看见白衣少年手中剑已出鞘,眼神中杀意暗藏——原则在他人手上,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
三年来,叶舒已非当初那个需要卖瓜才能吸引看客的无名小人,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在众口相传中源远流长,什么不算则已,一算定乾坤,什么当今算术第一人。
——以上来自叶舒某次吹嘘乱想,当然是在跟系统吹牛。
系统不屑地说:“要不是有我暗中出手你能走到今天?”
一人一统分别对对方的想法保持怀疑态度,一言不合大打出口,辩论了三千个回合后终于以系统下线作为结束,叶舒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它自知不敌,体面离场。
不过叶舒确实算得上小有名气。江湖上,比之相貌,特征更易流传,而他常年戴着的饕餮面具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铭牌。
灵堂上,“先妣卫氏”四个字入木三分,惊心动魄。
偌大灵堂,一口朴素过头的黑木棺材不偏不倚摆放在灵牌正前方,火盆中火焰晃动,舔舐纸钱,青烟将跪在蒲团上微微佝偻的身影勾勒得不再清晰。
家丁早已通传过来人身份,身后脚步声渐渐清晰,而上官逐云身形不动,一张又一张地将纸钱投入火盆。
“拙荆这几日操劳过度,已经休息。儿女们年幼无知,希望先生不要过
多为难。”上官逐云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却又情谊具全,“若是可以,老夫还有一事相求,母亲一生坎坷,好不容易才得安享晚年,就别让不孝子的血污了她老人家的轮回路了。”
好了兄弟,这里没人对你的性命感兴趣,你可以安心了。
一阵缄默中,那张饕餮面具被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叶舒取了一炷香,在燃烧的纸钱中点燃了。青烟中带着特有的檀香味,轻飘飘的烟雾载满生人的悼念,沉入地府,联通轮回。
叶舒跪在蒲团上,道:“节哀顺变。”于是再三叩首,将那香插进了香炉。身后的谢去一言不发地点了一炷香,只是没有叩首,仍是拜了三拜。
上官逐云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只是外人在场,强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先人音容笑貌仍在,只是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不复相见。
灵堂外有道黑影一闪,很快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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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