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点燃入梦的时候忽然想，如果是我，我会见到谁。

计划制定得略显仓促，不过好在上官逐云一家都算配合，只是上官府内家仆数量太多，安排起来有点麻烦。

上官逐云夫妇不好出面，怕被人看出端倪，两个儿子不够细心，关键时刻上官柔站了出来。女孩子又长大了不少，脸也张开了，柔软美好，眼睛却又带着一份韧性。

上官逐云慈蔼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见了逝去之人的影子，只道：“好。”

入梦不算难寻，难的是怎么掩盖真相。

大概火就是最好的掩饰了。

上官旁支家主等人寻过来的时候上官府内早已飘满了入梦香，在药效下他们看见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得偿所愿，纷纷坠入美梦。

于是冲天火焰四起，上官府在多年前迎来了一语谶言，道是凤命所归。多年后，上官府又在凤凰当初降生的地方被烧成灰烬，不知算是涅槃还是因果了结。

饕餮面具被一只素白的手取下，叶舒身躯靠在墙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喃喃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

原来是斯人已去，入梦相会。

……

叶舒又回到十八岁了，不是“戴着面具装神弄鬼不能被人发现还要带着一个幼年受创青春期却又黏人黏的厉害未来还要让他变成大佬”的十八岁，而是每个人都平等地认为“老子最牛逼老子可以改变世界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的十八岁。

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多云，气温刚好，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教室作卧室。叶舒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桌上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学校奶茶店最经典的招牌。

老师在讲台上耳提命面，最后一年了马上要高考了你看你们这个样子上了考场吧啦吧啦……叶舒将书摆的更高了一点，低着脑袋抓紧这几分钟的说教间隙补觉。

昨晚看小说看的晚了，阳光，碳水，午后，数学课，几样催眠因子连番作业，很轻易地打败了叶舒原本就不坚强的意志。

“唉，哥几个，我听说今天下午有个漫展，就在学校附近那边的商场，去不去？”

“高三了你不要命了，敢跟老班提请假老班不得骂死你？”

“逃课去呗，这一下午三节数学课谁受得了？体育老师也真是的，怎么老师一张嘴换课就马上答应，就不能为我们高三生脆弱的体质考虑一下吗？反正老班这三节课也就是讲上次月考的卷子，听不听都一样。”

“什么叫听不听都一样，你以为你跟人学霸一样拿满分，拿个刚好及格的分数还敢说这句话，害不害臊！？”

“这叫合理劳逸结合懂不懂，适当的放松才是进步的源泉。我不管，我要为我死去的体育课发起哀悼！”

叶舒的肩膀被很轻地拍了拍，刚才说话的男生凑过来，眼睛盯着老班，飞快地怂恿：“唉，学霸，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逃课看漫展？”

高三就像是一杯白开水，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味儿，朋友啊，老师啊，友谊啊，那些青涩的爱恋，不得而终的暗恋都像是特殊的调料，让这一年也变得记忆深刻。

“学霸跟我们一起逃课看漫展，这说出来隔壁班那几个谁敢信？可惜上周手机被老班缴走了，不然还能拍拍照集个邮什么的……对了学霸，你知道什么叫漫展吗？就是……”

叶舒一言不发，起手就是某经典动漫人物的招牌手势，堪比学校奶茶店的小李姐姐摇奶茶的手法，信手捏来水到渠成。

唬住了这一群人。

“行了人学霸又不是呆瓜，整天话那么多显得你多能耐似的，有本事下次数学考个120啊！那我们就自己去逛吧，4点在这里集合！”

“你他妈的，数学是我想考多少就能考多少的吗……？”

几个人一哄而散，像鱼游进了海里。

漫展上不乏烫门动漫角色，也有自设穿搭为爱发电，叶舒走走停停，只远观。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不好意思跟老师们集邮。

忽然有一道黑衣身影蓦然撞入视线，叶舒下意识去看他周身细节，分辨这人COS的是哪个角色。

高马尾，合身妥帖的长衫，银色束袖，同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衣摆掩映中隐隐可见细长的小腿和黑靴。垂在身边的手拿着一柄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挡住了剑名。

叶舒彼时身高稳定在177，穿上鞋也能完美伪装，自称一句180，然而这人却比他还要高上不少，非得仰视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那一双很黑很深的眼睛。

易中天老师说，曹操终其一生没有称帝，是因为他忘不掉荀彧那一双忧郁的眼睛。

叶舒想，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