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棘有话要跟他说,却憋在心里。
他现在还能感受到颈侧微微靠近的呼吸,小刺一样扎在皮肤上,越扎越深,越扎越深……
却忽然停住。
郁棘当时一定想亲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收回了动作,连沉默里都泛着尴尬。
实在不像是跑步时的暴躁人格。
这个人格是……
是郁棘自己。
“怎么不开灯?”郁棘推开门,却也没按下开关。
“我们聊聊?”仇跃撑着胳膊坐起身。
郁棘的脚步顿在原地,“你……想聊什么?”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仇跃问。
郁棘收回了险些踏出的右脚,停在原地。
窗外的雨仍然没停,只有一丝微薄的灰光,照进病房时还要被防盗窗切割。
被切割过的光线照在郁棘脸上,时灰时白,叫人看不清楚他的心。
仇跃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你去治疗之前,要问我什么?”
“一定要说吗?”郁棘反问他。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仇跃不想再绕弯子。
郁棘仍然没说话,但沉默已经替他回答。
他笑了一声,甩开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纠结犹豫,迈出停下的步子,坐到仇跃身侧。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郁棘偏头问他,“你在跟我谈恋爱吗?”
仇跃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当然,你亲口说……”
“那是我吗?”郁棘打断了他的后半句,“那个人根本就不记得你。”
“怎么不是?现在你记起来了,他不就是你的一部分吗?”仇跃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挪了挪,试图抱住他,“郁棘,你清醒点。”
屋里的光线太昏暗,郁棘只能眯起眼睛,瞳孔被浓密的睫毛遮挡,看不清眼神,却能从他的身体里感受到冷。
“仇跃,现在是我这些天最清醒的时候了。”郁棘伸手挡住了他张开的手臂。
这是拒绝,这是又一次把他推开。
没记忆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想起来了反而不听人话。
仇跃心里突然冒出一阵火,他强硬地把郁棘的手推开,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了他,“别想这些,你今天是怎么想起来的?是因为暴雨吗?医生怎么说?”
“仇跃……我没跟医生说,我可能还会忘,”郁棘没再动作,任由他抱着,“夏天的雨这么多,我发病一次你就要重新认识我一次,我们以后就要一直这样吗?”
“就算之后还会忘,但这不也是在慢慢变好吗?你今天都能在雨里跑步了,”仇跃把头埋在他肩膀,“再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能一直陪着我吗?”郁棘靠在他耳边,盯着天花板,余光里是仇跃微微颤抖的头发。
“怎么不能?”仇跃说。
“你没看我日记,但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在烦这个,”他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我上一秒还在跟你逗乐,下一秒就忽然换了个人,你不觉得扫兴吗?我什么时候能好?有人知道吗?每天一觉睡醒就面对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你不嫌烦吗?”
“但是……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啊。”仇跃忽然有点害怕。
“真的是吗?”郁棘试图把仇跃推起来,却被牢牢禁锢着,只能微微推开一点,“你只是不告而别,又没做什么别的事儿,我明明可以拦住你,明明可以趁机和俞姐了解你的过去,明明也可以直接去找你,但是我没有。”
“我直接把你这个人从记忆里抹除了,”郁棘盖棺定论,“这是我在逃避。”
“你干嘛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仇跃握着他的手,重新严丝合缝地抱回去,“是我在逃避,是我一声不吭地逃跑,导致你进了疗养院,就是这样。”
“仇跃……我不跟你争这个,”郁棘在夹缝中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这事儿之前就有病,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仇跃摸着他的头,缓缓地安抚,“这都没关系,我是成年人了,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是我想跟你谈恋爱,是我喜欢你。”
郁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手机不在我这儿,之前那回……你记次了吗?”
“你想说什么?”仇跃帮他顺毛的手一僵,声音也冷下来。
郁棘叹了口气,“要还回来吗?”
“现在?”仇跃满脸不可置信。
“你想什么时候都行,”郁棘的手指悄悄爬上他喉结,在凸起处打转,“在你……出院之前。”
“然后呢?”仇跃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为什么不是我们一起出院?”
“你本来就没什么事,是我硬拉你进来,肯定比我先出……”郁棘茫然地盯着虚空,话却被打断。
“这算……什么?”仇跃握住他作乱的手指,气得笑了一声,“分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