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新月将死之心燃起一点希望。
笛声渐止,男子清润声音如暖风习习而来:“光天化日你二人在此行苟且之事,实在是扰人清静。”
宇文新月心中冷哼一声,想来此人并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或许世人便是这样吧,阴险自私,唯利是图。
她坐起身用手拄地后退至柱子上依靠,与庾青祈拉开一段距离。现在的她因受了极大的惊吓以致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期盼二人争执不下自己伺机逃跑。
庾青祈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怒道:“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闲事我是不屑于理的,只是此地我已先至,你二人后入,在此勾搭也罢,还闹得如此大声,实在是脏了我的耳朵。”
庾青祈是理智之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道:“阁下选择明哲保身最好,在下恕不奉陪了。”他上前抓住宇文宇文新月企图带她走。
男子不疾不徐从厚大的柱子后现身,他神色清逸,悠哉道:“慢着。”
庾青祈一手按住宇文新月双臂,一手厄住她白皙的颈间,望着男子厌烦道:“又想怎样?”
宇文新月被束缚在庾青祈手中,目光定定瞧着男子,玉面神采,器宇不凡。心道: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男子拂了拂方才坐在地上沾染的些许浮灰,眼神飘过宇文宇文新月,而后把玩着手中的竹笛望着门外的簌簌清雨,言道:“眼下只有我能救你,你不向我求救吗?”
宇文新月冷笑道:“你若想救我,也不必等到此时。”
庾青祈恶狠狠道:“哼,你知道就好。”于是钳制着宇文宇文新月向门口走去。
男子伸手拦住去路,笑如春风:“方才没有制止是因为我想看看好戏,现在好戏没了,你不向我求救,我却偏要救你。”
说罢男子以迅雷之势一手捏住庾青祈锁在宇文新月颈部的手腕,反手将其制服,再一脚踩在庾青祈的背上,庾青祈扛不住力道双膝跪于地上。
男子抬首笑道:“不知姑娘想如何处置?”
宇文新月眼中泛着恨意,随即瞥向庙中悬挂的帐帘,也不顾及那帐帘已经灰尘满布,将其扯下绑住庾青祈的双手双脚。随后语气平淡道:“可否将此人交于我处置?”
男子笑笑:“当然。”
“请公子回避下。”
男子挑挑眉,心中好奇女子会当如何。
他点点头,行至门口复又转身道:“我救了你,你竟一句道谢都没有就下逐客令,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人情?就是近的太多才会屡遭磨难。
宇文新月不漏声色道:“多谢公子。”态度冷然听不出任何感激之意。
男子轻抚下巴,心道:这女子当真与众不同。
他摇了摇头,清笑着踏出庙门。
门外天青云淡,不知何时已然放晴。
男子大步流星往山下走去,身后忽然出现十来人紧随其后。
一青衣少年跟在男子身边好奇道:“公子早前还同我们说此行要隐秘低调,为何会现身救那女子?”
男子轻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你没听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叫你多读书,没见识。”
少年揉了揉脑袋瓜,嘟囔道:“绍言一读书就犯困,一困就去练剑,练剑练累了就没有力气读书了。”
男子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少年傻兮兮的笑着,全然不放在心上,好像早已习惯了男子并不严厉的说教。
忽然又想到什么,少年开口道:“那庙中女子也是忒大胆了,竟然跟着那个玉面兽心之人来到人迹鲜至的山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啧啧,也不知她前世积了多大的福分能劳得公子出手相救。”
男子笑道:“你近来恭维的话说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少年接道:“绍言只是实话实说嘛,也不知那女子今后何去何从?”
男子突然顿住脚步,说道:“既然好奇,那就派两个人跟着她,看看她是何许人,竟能让你这般放在心上。”
绍言小声嘟囔:“我看是你好奇吧。”
“你说什么?”
“没没没,绍言这就交代下去。”
***
待宇文新月从山上下来,天色昏暗,风雨凄凄。
她早已浑身湿透,青丝渗着冷雨贴于面庞垂在胸前,模样甚是狼狈。
面色惨白的宇文新月一路步履蹒跚,毫无生气,若是旁人见了许会当是撞见了女鬼。
行过洛溪她惨然跌坐在地,仰面任凭风雨拂面,凄楚叫道:“难道这世间就没有真心待我之人吗?难道我宇文新月真的要认命了吗?”
大雨磅礴,悲情的呼唤隐没于浩瀚天际,流泪的苍穹只能以疾风暴雨作为回应。
宇文新月独自坐在雨中,眼泪同雨水浑然一体。
远处青山依依,近处溪水潺潺,偌大苍穹下只她一人。
久久,她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冰冷的地上。
梦中有谁在呼唤她,眼前处处是阴冷的黑暗。
呼唤声越发急促,她很想看看是谁,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异常的冷,她很想告诉那人,带她找个温暖的地方睡上一觉,她现在很累。
看着宇文新月蜷缩着昏迷在潮湿的地面,碧瑶心疼哭道:“也不知小姐经历了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离开小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的更起劲。
一旁阿珠冷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姐这样怕是生病了,需要带她看大夫。”
“可是这鬼地方哪里有医馆呀,小姐还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办啊?”
“看看能不能叫醒小姐。”阿珠和碧瑶不停呼唤宇文新月,宇文新月却仿佛听不到。
阿珠心生一计,她用力晃动宇文新月的肩膀,在她耳边急道:“小姐快起来,看看谁来了!是昌大人。昌大人来了!小姐,你哥哥来了!”
宇文新月迷糊着张口:“哥哥,哥哥……”
碧瑶欣喜道:“有用诶!快继续!”
阿珠接着说道:“小姐,再不睁开眼,你哥哥就走了。”
宇文新月着急喊着:“哥哥!不要走,不要走……”说到最后,闭着眼流出泪来。
“小姐,睁开眼,你哥哥带你回家了。”
“哥哥,宇文新月要回家……”宇文新月泪眼徐徐睁开,阿珠和碧瑶惊喜不已。
待宇文新月清醒过来,阿珠说:“小姐,我们先到客栈休息吧,然后再找个大夫来给您诊治一下。”
“不要。”
阿珠与碧瑶两相对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碧瑶试图哄道:“小姐,我们先到客栈屈就一晚,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宫,可好?”
“回宫?我就是不想回去。”宇文新月抱膝坐地,唇色苍白。
阿珠接道:“小姐是病糊涂了?回宫就可以见到昌大人了。”
宇文新月望着溪中映着的一弯宇文新月,眉目冷清:“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回宫,然后呢?嫁于拓跋夜,离开哥哥。”
阿珠心中一紧,想要解释什么却始终未发一言。
碧瑶心直道:“小姐可以不嫁到拓跋部呀,昌大人一定会理解小姐的。”
宇文新月懒得解释,独自苦笑。
碧瑶不知道宇文昌心中所想,亦不知宇文新月心中所思。
宇文新月这一趟只想找个老实心悦自己的人托付此生,这样便可留在宫中,留在宇文昌身边。她想要的,不过是陪在哥哥身边,一辈子。许是这心愿太贪,终是奢望。她不愿让哥哥为了她惹得兵连祸结,民不聊生。她担不起。
早知如此,不如早年便应了哥哥,随便找个他看中的人便嫁了。可如今,拓跋婚书已下,为时已晚。这两难境界,竟是自己一意孤行所至。或许,这是对她任性的惩罚吧。
还未待宇文新月缕出思绪,几名异族风格打扮的男子在远处交流:前面有人,快去看看。
他们奔至三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何人?”
阿珠手握长剑蓄势待发,语气冷硬:“路过而已。”
其中一名异族男子警告道:“那便赶紧离开,不容有外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