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海鸥卫的船队凯旋。朱宜苏站在天枢舰甲板,看着被俘的刘喜被押解过来,忽然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半片凤凰纹——与太后的寝殿帷帐相同。他忽然想起在景仁宫看见的密道,通向的正是海运使署的方向。
“世子,太后派了十二名血凰卫潜入京城,”苏明河递上截获的密信,“目标是摄政王和您。”他指着信末的朱砂印,“这是‘血手令’,说明太后要对皇族动手了。”
李惟煦擦着剑上的血,忽然轻笑:“来得正好。宜苏,明日随我进宫,去见一个人——”他顿了顿,“一个连太后都以为死了二十年的人。”
回到京城的马车里,朱宜苏看着李惟煦展开的密报,上面画着景仁宫密道的详细图,终点赫然是冷宫最深处的佛堂。他忽然想起先太子手札里的话:“景仁宫的观音像,第三根手指会动。”
子夜,两人顺着密道潜入佛堂。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观音像的指尖果然留有撬动痕迹。李惟煦按动机关,暗门开启的瞬间,朱宜苏听见微弱的咳嗽声——墙角坐着个身着僧衣的中年人,颈间挂着与他 identical的青玉佩。
“宜苏,”中年人抬头,眼中泛起泪光,“你长得很像母妃。”
朱宜苏的呼吸骤然停滞。眼前人面容清瘦,却与他在沙门岛沉船里看见的先太子画像分毫不差。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与对方的玉佩共鸣,发出清越的响声。
“皇兄!”李惟煦单膝跪地,声音发颤,“您不是在占城吗?何时……”
“三个月前潜回京城,”先太子握住他的手,“得知宜苏已入朝堂,便想着来看看。”他望向朱宜苏,“当年让陈司务带你进京,是想让你在明处成长,而惟煦在暗处布局。如今看来,你们做得很好。”
朱宜苏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去找玉璜的主人,他会护你。”原来这玉璜的主人,不仅是李惟煦,更是眼前的生父。他忽然跪下,声音哽咽:“父亲……”
先太子轻抚他的发顶,忽然取出个檀木匣:“这是‘海鸥都督府’的印信,还有与海外诸国的通商契约。明日早朝,你就将这些呈给太后——告诉她,大盛的海权,早已不是她能一手遮天的了。”
更鼓响起时,三人从密道返回。朱宜苏握着檀木匣,忽然明白为何李惟煦甘愿背负摄政王的骂名二十年,为何先太子宁可假死出海也要布下这场局——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盛走出海禁的桎梏,让皇权不再被后宫操控。
次日早朝,太后看着朱宜苏呈上的通商契约,手指捏紧了凤椅扶手。契约上盖着占城、真腊、三佛齐等国的印玺,承认“海鸥都督府”为大盛海外代表,而落款处,是先太子的亲笔签名。
“太后,”朱宜苏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占城王说了,若大盛不开海禁,他们将与女真结盟,断了我朝的香料与战马贸易。”他取出玉璜,与李惟煦的半枚合璧,“而沙门岛的沉船里,不仅有军饷,还有先太子当年写下的《海国图志》全本,里面详列了海上强国的兴衰之道。”
太后盯着合璧的玉璜,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玄武门之变,皇兄将宜苏塞进她怀里,说:“皇嫂,若我出事,帮我护着孩子。”她忽然落泪,原来当年李惟煦说“皇兄谋逆”是假话,真正的局,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用二十年时间,为儿子铺就一条通向海权的路。
“罢了,”太后闭上眼,“哀家准了开海禁,也准了海鸥都督府。但朱宜苏——”她睁开眼,目光灼灼,“你既是监国世子,便该承担起护海之责。若再让哀家发现你私通海匪——”
“臣定当鞠躬尽瘁。”朱宜苏叩首,与李惟煦交换了个眼色。殿外,海鸥的叫声穿透云层,正如先太子手札中所写:“海权之争,不在一时之胜负,而在万世之格局。”
退朝后,三人站在宫墙上,望着远处即将启航的商船。先太子忽然指着天际:“看见那艘挂着海鸥旗的福船了吗?那是用你母亲名字命名的‘明河号’。”他忽然轻笑,“惟煦,当年你说宜苏像小狼崽,如今看来,倒像是咱们大盛的出海之锚。”
李惟煦望着朱宜苏与皇兄相谈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时在御花园,皇兄教他下棋时说:“惟煦,这盘棋的关键,不是吃掉对方多少子,而是让棋盘上的子,都能连成一片海。”如今,这盘横跨二十年的棋,终于连成了一片波澜壮阔的海。
暮色中,朱宜苏摸着腰间合璧的玉佩,忽然明白,所谓局中局,从来不是一人之谋,而是两代人、三个人,用亲情与信任织就的网。当第一缕月光洒在海面,他知道,属于大盛的海上时代。